如此,黛玉同容掌事、辛嬷嬷并尹掌事几个坐了一桌,其他人平分坐背面席面,只妫柳各色,非要站在黛玉身边服侍。她道:“我是修行人,炊火食与我无可无不成,倒是跟着女人听掌事们论道还更得益些儿。”黛玉晓得她夙来没有废话,便也由她去了。
一时酒酣,正笑闹间,就见容掌事又尽了一碗,一个飞身就上了东边亭台,黛玉此时方知这容掌事竟也是身怀工夫的,且看着非常不弱。只见她略转了转头,便又一点地腾身上了最大阿谁坐鼓的鼓面,倒是音声未闻。随即长立鼓面如玉树临风,忽地起脚轻点,声声鼓点传来。咚咚咚数下后,行动愈快,身影翩然,也不见她手里有何器具,只举手投足间便有鼓声高文。
迎春在一旁张了张嘴,悄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未曾言语。
是夜大家纵情而散,黛玉犹自心潮难平,还让妫柳陪着在东边书房里坐看了半日玉轮,自不免吟咏题句,却也不消多记。
尹掌事冲黛玉点头道:“我这是要管新娘子上妆上轿,转头还要管送完亲扫尘扫土,幸亏也只这一回吧。”世人又笑,那边容掌事早催上酒了。
世人尚未得回神,西边叮咚渐起,恰如一滴清雨滴落听者心泉,弹破方才一派苍茫意。倒是辛嬷嬷、尹管事同另两位掌事嬷嬷正合奏编钟。此中默契调和,耳闻即知。又无丝竹相和,只清越钟鸣声声,倒似自方才的白骨肉尘里另开出一朵花来,比如鸿蒙初开,六合乍见。万物方欲起作,寸心犹自懵懂。面前月映水中水连天,更加如置光阴绝顶,坐看朝气初萌时候。
她们本不是平凡人家主仆管事,那里会惧了?墨鸽儿头一个不肯:“掌事尽管本身喝了不敷,恐怕还打着再从鬼头柳这边掇弄两坛子出去呢!我们不过一人来上一碗,怕甚么的!”
那边容掌事悄悄一抚掌,自有人端上菜来。黛玉细看,见先上来一道攒盘,人前一份,里头青的碧青,红的水红,夹起吃时,百般清甜脆美,不由赞上一声。尹管事便笑道:“女人,现在天儿热,先上些鲜素,才好清口开胃。”
容掌事却转头怒斥世人道:“闹甚么?又不会喝酒,瞎起甚么哄!”
那坐鼓声雄浑,立鼓声激越,两下相和错落,亭台上一圈石灯映着她身形行动,早看花了人眼去。黛玉听那鼓乐,初时恰如大雨堕地,俄尔豪雨滂湃,垂垂中又起铁马金戈之声,上有电闪雷鸣,下有浴血厮杀,只听得人热血沸腾。
容掌事管背面那一截子冷嘲热讽全未曾入耳,只闻她:“公然有好酒?”
辛嬷嬷连着啧啧道:“看看,看看,一传闻有酒,连尹姐姐你都算计上了!”
凤姐一桩桩说的清楚,只道并未见有甚非常。王夫人也笑道:“我们国朝处所大,一年到头,要说通天下没灾没害的年初还真是难寻。或者是大女人整好问到几家不顺的也是有的。”
彦月青霄等后辈小子,目睹着前人先生们修为若此,又是佩服又是自惭,重生了一份放心,要在各自道艺路上追求精进。便是黛玉也从中获益很多――本来此人生境地却不止是在一事一物上,倒是以心为炉的一大圆融。
容掌事掀掀嘴角:“这府里动静想瞒过我可不轻易呢。你一早让人把几面大鼓弄出去,打的甚么主张,还当我不晓得?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是要拿女人压我呢?”
黛玉瞠目,容掌事接着道:“她做这道菜,只剔羊脸上勺子大小两块巴掌肉,这能多少?配伍更是噜苏,只说里头用的葱,想必女人也吃出不平常来了。那葱只用葱白不说,还得剥到尽里头跟韭黄模样那点子葱芯儿,再拿去浸在放了些许细盐的淡酒里渍过,这才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