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个也没有把他当个要举业的“大人”对待。李纨那边书倒是多,却都是些杂记异说。祝鹤年带着他也多以民生真相为念,怕他生在高门大户里,一不谨慎就轻易出“何不食肉糜”如许笑话来。哪个会同这点子人讲宦海上的你争我斗,家属间的存亡存亡?是以,要提及对其间门庭兴衰的所知,还不如对苍兰界的仙道门派体味多些哩。
和尚连道“恰是此理”,两人便又结伴往太虚幻景报信去了。
话未及完,伸手一拂,一道黑气冲贾兰喷去。万年永固锁待起时,血龙袭先动了,自贾兰眉间生出一股子吸力,倏尔一下将那道黑气全吸了出来。怪人等着拘贾兰神魂时,贾兰自伸舌头舔舔嘴唇,问他:“太少了,可另有?”
道人感慨:“不知是震惊了哪粒天棋,这多少事情都乱了套了。你我这般南北四海地跑着,又有何用?该死的还活着很多,该活的却生生枉死了。恐怕目前不止警幻那边,就是阎君地府也要大改命章。”
和尚也皱眉:“你说那林府,现在竟然朝气大旺,那处府邸原该了吴家的,这下可好,这运势倒是接不畴昔了。忙忙跑去他们祖茔看时,倒是被改了风水。那样连天接地的大人缘,三重罗盘都算不出人迹来,可见是天改。既是天改,我们又能如何?连我们,都还在天运里哩。”
待老道退下,信王跟着天子往南书房去,见天子眉间愁云不散,因笑道:“要我说,皇兄还是对那老道太客气了些儿。当年他们既能舍些猪羊在这都城周边搅风搅雨,一定现在就没得体例了。那里旱着就力逼着他那里下雨去,只拿了他那帮徒子徒孙说事,没有不成的。”
又说贾兰在家里同姑姑们交心论道,很有了两分底气,回了书院,便把本身那套“正理邪说”一股脑筋倒将出来。祝先生未曾开口,墨延松已忍不住嘲笑:“哦?照你说来,你现在身在国公府里,远亲的姑姑又贵为贤德妃,家中一应大事都落不到你肩上,实在没有要光宗耀祖博个出人头地的心劲由来,但是这个意义?且同那些真正膏粱纨袴比拟,你还好上很多,恰是比上不敷比下不足,甚好甚好。”
贾兰唯唯不知何对,祝鹤年这才长叹了一声道:“本来只问你发愤,你又说不得一个靠谱的。因发愤不过是你一人事,也未曾同你论过家世处境。现在你说一通话,老是世家后辈少有凡人所缺憾追逐之物,故难发展进之心的意义。看来你很把这个家世处境当回事,既如此,你就该清楚看看你的家世处境。偏又不是至心清楚的样儿?如此想当然地来办事为人,要说‘庸常’都是夸你了。”
贾兰皱了眉打量他:“你有何可骇?”
老道只是点头,“王爷,这能知天时已非常不易,现在小老儿尚未登堂入奥,只算摸着个外相罢了,那里还敢说旁的。”信王却不管,还是回回见了都要说上几句才罢。
早在数年前,从乌寒水虺乱天时起,厥后连警幻也受了伤,这一界中的世事就颇多古怪起来。那僧道原也是有些道行的,很晓得些天时命数。只现在拿来却全做不得准了。也狐疑是甚么前辈大能脱手改运,却未曾寻得涓滴踪迹。待得发觉世道异轨,早在尘凡里是以生彼,因彼生此地纠结成缘,全不在算计当中了。
也是人缘际会,妫柳本是个傀儡,又是五行天生,在这个小界里那里有她的数?天然算不到所谓“人迹”,只都雅成“天命”了。不幸这僧道二人,如果跑去林府、贾府里目睹了,天然晓得有这么个行动非常的‘人’在捣鼓。恰好这些惯能掐指默算的,那里有这个闲工夫?只信个能算得的“数”罢了。却不晓得那“数”都已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