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盛暑,贾府院里高树上知了声声,实在也没有那么长的粘杆,只能任凭他们。本来一热便不让读书的贾母,此次却出奇的没有叫停女人们的课业。只让王夫人在她们姐妹专门读书的小抱厦里多添了冰盆,廊下放上茉莉、素馨、剑兰、朱槿等南花,又支起几架风轮,清风穿堂,芳香满室。几位女人便在那抱厦中,跟着贾母特地请来的教习,每日里读书习琴,对弈作画,非常乐业。旬日一休时,反倒要嫌房里气闷,便不时到李纨处消夏。只探春倒有一半时候用在抄习经籍上,王夫人与贾政都对她的字夸奖有加,她也更加勤奋。黛贵体弱,另几人都喜极那抱厦中的安插,独她不得不添件半臂方能挨住那冷风,倒被惜春好一通讽刺。
不过几日,公然说祝先生要走了,本来也到了暑日歇馆的时候,只是贾兰对祝先生很有渴念之思,这一来便有些蔫蔫的。这日返来,趴在李纨怀里一动不动,这贾兰向来小大人样儿,这般模样除了起初炼体累狠了支撑不住时有过,平常是再难见到的。李纨对贰心机也略知一二,故也不劝他甚么,只稳稳搂着他。幸亏这东屋里李纨使了手腕,要不然光这黏糊劲儿就得出多少汗。很久,贾兰方抬开端来,眼睛另有水色,瓮声道:“先生走了,本日把我留下说了好些话,又给了我两样东西。”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个翠绿的牌子来递给李纨。李纨细看那牌子,青檀质地,上头刻着一个篆体的祝字,底下另有一个纹样,细看乃是连城书院通璧阁几个字,而那封信的信封上则写着“师兄亲启”。翻看一回,不明以是。贾兰持续道:“本日先生与我说,我读书既有灵气也有毅力,心性也是他所看重,本已向老爷发起保荐我去连城书院读书。只是一来我年纪实在太小,二来我们如许的人家恐怕也不会真把功名当回事情,先生可惜我的资质,特将他的铭牌留了给我,并另写了荐信,道是若待我长大些,情愿读书的话,能够拿了去寻连城书院的山长,定能给我个安排。”李纨听了沉默不语,贾兰俄然大哭道:“娘,先生连我长大时用的东西都现在给了我,先生是不是要去甚么伤害的处所?先生是不会再返来了?”
这日恰是六月六,素云几人在院子里折腾着要晒衣裳,李纨在廊下笑她们:“又不是在南边,挨过了梅雨要晒晒的。特别现在,这都多久没见雨丝了,你们还折腾个甚么,但是嫌汗出的不敷。”素云道:“奶奶偏有这么些正理,老根柢传下来的,到这日都得翻晒翻晒,那没衣裳可晒的穷墨客还晒晒肚子里的书呢。”李纨大笑:“人家晋朝名流,在你嘴里成了穷墨客,还说的一套一套的。”素云批示着小丫头和婆子们搬运东西,不睬李纨嘲笑。樱草青葙几人则忙着要晒贾兰的书,偏贾兰还不放心他们,不时要跑去日头底下监察,把闫嬷嬷急的一身汗,恐怕他中了暑气。李纨在一边看他上蹿下跳笑嘻嘻地不当回事,常嬷嬷都看不畴昔了,连连道:“奶奶你倒是叫住哥儿啊,这大日头底下,别给晒晕了。”李纨挥挥手里的扇子,道:“又不是我让他跑出去的,没事,兰儿健壮着呢,只可惜现在太白了些,晒晒太阳也好,添些男儿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