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哥,沙、沙沙姐她又赶我下水啦……”
“干劲真大——从速下来,小黄毛,”女孩儿朝他挥挥拳头,“这小子也忒玩皮。”
说实话,金龙此人长得还真不像水贼头领,反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一件惯左衽的粗布汉服,剑袖绑腿,如果不是老是别在左腰上的一只酒葫芦和不离身的青铜短刀,就算淹没在百姓人群中,也没人会认得出他来。
金龙盘腿坐在船头上,因长年被江风吹打而青筋凸起的手不自发地捻搓着体例缆绳的干草。他微微扬起低垂的睫毛,透过碎而稳定的额发,斜斜望向岸边——两个身影,正你追我赶地,朝这边飞来。
……
“不是,”女孩羞怯地笑起来,沾着泥土的手指攀上做桅杆的圆木,“每次站在这里,我都会想起我和弟弟还在五溪蛮部落里糊口的那些日子。”
“苏小四也成……归正你和大哥另有沙沙姐都这么喊我,我早听惯了。”
实在,金龙很少与身边的人提起都城,哪怕是他最熟谙的人。年逾而立的他,偶尔会表示出与他的春秋极不相称的体贴与深沉。水贼们看得出来,他们的老迈应当有很多未曾讲出口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或许太令人肉痛,终究还是未曾被金龙报告出来。
“风趣,我收下了。”
而这超脱萧洒的背影里,却不知埋没了多少年的风云变幻与腥风血雨。
“对啊,如果混得好了,能当大官、发大财。”金龙笑得有些难堪,两只深棕色的眸子里闪出一丝非常的神采。
内里的天下?
“咦,小四,”少年俄然换了话题,“跟你在一块儿玩了很多光阴了,也不晓得你叫甚么——你不会像我一样没驰名字吧?”
“别跟我提起沙沙姐……”少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眉头皱的像个麻花,黄色的头发仿佛要直立起来,“明儿一早我非得被她赶下水不成。”
“我捡了个好东西。”苏小四悄悄掩上木门,手里捧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玩意儿,轻手重脚地靠近少年。
少年悄悄望着金龙的背影——阿谁这些日子里他曾很多次凝睇,却未曾细看的背影。江风拂过,扯起金龙绑酒葫芦的布带,以及那皂纱帷帽下未曾束起的乌黑头发。浩渺的六合间,少年俄然感觉,他和金龙,另有岸边这很多条水贼船,以及整座临江小城,都在一顷刻,变小了。
“没有,我肚子疼。”少年背对着沙摩莉嘟囔。
直到他的视野被金龙高大的身影遮住。
“叫你耍赖皮。输了就是要下水。你不听我的,大哥就不要你了,哼!”
说罢金龙用额头指指桅杆顶端——方才那少年不知甚么时候爬到上面去了,在那边扮着鬼脸儿。
面前的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棱角清楚的脸上尽是纵横的汗渍。此时正逢着隆冬时分,阳光烈得灼人。少年光着脊背,皮肤被火辣辣的阳光烤成淡淡的古铜色,金黄的头发色彩更显得刺目。
“金大哥!金大哥!”
夏天的江风像是被放在烙板上煎过普通,吹在脸上,滚烫。江水静流,江面上跃动着粼粼波光。蝉鸣此起彼伏。
“哈哈……他们就是管不了我,由着我来。”少年带着几分对劲地笑了。临江甘氏也算是一方豪族,虽称不上家舍连缀,但也人丁昌隆——只可惜甘府老爷的庶出子甘颀,平生命途多舛,他独一的儿子,也就是这个金头发的少年,也在出世后不久就落空了母亲。
“小毛头,你就向来没想过,要看看内里的天下么?”
我现在,确切在临江城内里啊。
起码金龙,能让她感到安然啊。
“想甚么呢,阿莉?”金龙站起来伸展胳膊,“好久没有去闹点事情了,不是吗?”
舱门俄然被翻开了。少年认得是苏小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