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华贵的小姑见到杨毓的脸,刹时吓的失神,神采煞白的,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与身侧的小姑道:“这,该有多痛。”
医者此话说的有些犹疑,杨毓微微福身施礼,落落风雅,声音清脆道:“无事。”说着,施施然的坐在早已筹办好的软榻上。浑不在乎四周的目光似的,杨毓伸出洁白丰腴的小手,将帷帽自头上拿下来,放在一边,脊背始终挺得笔挺,自始至终没有涓滴犹疑。
她扬唇而笑,若不看那张可怖的脸,这一身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真是让民气神驰之,只见她微微一笑,清澈柔润的声音道:“阿毓虽称不上甚传世琴家,却也有五不弹。”她眸光瞥向世人,轻缓又清傲的道:“疾风甚雨不弹,尘凡不弹,对俗子不弹,对商贾不弹,鼓励吵嚷不弹。”
:“是。”静墨回了一句,跪坐在一边的医者一颗心终究放下。
杨毓又转头对樊公道:“多谢樊公将琴予与阿毓弹奏,但,地不静则心不宁,心不宁,那里来的风雅高华之音?”杨毓缓缓自榻上起家,将樊公的梧桐木琴抱了起来。
另一小姑低声道:“单凭这将毁损之貌透露于世人面前,却无一丝矫揉。本日方知,我真逊阿毓多矣。”
说着,杨毓一身的萧洒清傲,眸光熠熠生辉看向静墨,语句字正腔圆的道:“将我的琴拿来,我便学一学关公的雅度。”她的话说的很天然,而字字又非常清楚。
杨毓再次醒转,已是月上柳梢,脸上逾发的疼痛不已,:“水。”她悄悄呢喃了一句。
医者仿佛不放心又对杨毓劝道:“刮肉乃是噬骨锥心的痛,不消麻沸散那更是痛上加痛,女郎想好了?”
这是杨毓自毁容后,第一次将面貌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世人见那触目惊心的伤,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纷繁微微侧过脸去,不敢再看。
樊公微蹙淡眉,扬声道:“高雅之音只能予以知音。”他回身对世人深拱一礼道:“烦请无事之人先行遁藏。”
:“是。”静墨没有游移,回身去取琴。
静墨现在浑身冰冷,模糊的有些晕厥之感,她定定神思,黯然道:“女郎不是平常女子,待女郎醒来,再问她的意义吧。”说着看向桓七郎。
世人中几个怯怯私语之人突听杨毓这“五不弹”,顿时面色羞的绯红。
杨毓沉吟半晌,轻描淡写道:“刮。”
桓七郎一向紧紧抓着医者的衣衿,目光凶恶道:“要你何用?”
:“但是。。。”桓七郎还要再说,却见杨毓笑道:“当年蜀国五虎大将之首关公刮骨疗伤时,谈笑对弈,我便学学关公。”
三人进了内间,医者对杨毓施了一礼,颤抖的将刮去腐肉和麻沸散的事又说了一遍。
杨毓悄悄的摇点头道:“不需麻沸散,若真的上瘾,我岂不是成了被它节制的行尸走肉?”
见杨毓醒来,祺砚和静墨欣喜的手忙脚乱,从速将水拿来。
她脚下踏着绘有芙蕖的高齿木屐,行动文雅而萧洒。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皎然兮似委宛之朝霞。
天光大亮,日头充沛。
医者善于医治烧伤,见这如此激烈的对比,也不由低下头,暗叹一句,可惜了如花美眷。
一侧的小姑神采亦是讷讷,两人本不熟谙,却相视一眼,小姑娇弱的双唇抿成一条线,轻声道:“昔日我总恋慕那女郎,虽出身寒微,却能得王靖之青睐。”
樊明皱着眉,看着那张流着脓水的半张脸,不忍侧目。
二人似有同感,又互视一眼,不忍再看退出人前。
樊公躬身,只为赶走打搅杨毓弹琴俗人。士子们赞叹一瞬,接着,他们将目光直射到那几个浑身华贵衣裳,配着香囊的小姑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