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工夫，那遮天的烟尘，已经清楚可见了。仿佛是一条首尾不成相望的土龙，在半空中翻滚扭动，猖獗的张牙舞爪。烟尘之下，无数刀矛映着日光所反射出来的亮光，非常刺目，同时传来了霹雷隆的声响，那是成千上万的人脚马腿迅疾踩踏而过，大地仿佛忍耐不住痛苦而收回的呼喊声。
“听我号令，民壮便即启用投石机，次第投掷，不得担搁！”
令人胆怯的弓弦声不断，望着一茬茬的敌军如同被割麦般齐齐猝倒，城楼上，不要说年青的天子，便是百战老兵也是神情奋发，气血翻涌。城头世人细心察看着这支雄师，近的已快至城下，远的还望不到边，范围的确在五六万高低，细数之下，敌军主力还未靠近，城下目前皆是前锋步兵，用以冲锋陷阵蚁附城头。
麴允晓得非常时候，也不再拘泥礼法，忙就抬眼凝睇。郊野显得特别广漠静穆，天空是湛蓝无边，飘飞着几丝淡淡的白云。但极远方，倒是对比较着的一大片土黄色静止不动，仿佛沉甸甸闷呼呼的，低垂在和地平线相接的天幕处。
“杀啊！……”
一日很快畴昔，夜间无话。到了天明，长安城内已经传遍了敌军即将来袭的动静，顿时举城皆惊，各处都惶恐不安，氛围中也较着变得严峻起来。有些公众，就想当机立断分开长安西奔或南逃避祸，可好轻易清算伏贴，偕老带幼来到城门口时，才发觉门洞处有全部武装的兵士反对，人数比平时起码多出两倍来。有官长在木台上大声宣示，本日起全城封闭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待到击退胡虏后，天然会重新解封。
见麴允和司马邺都没有出声，索綝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大师都不肯意听到、但又不得不正视的题目来。城楼上固然人影幢幢，但一时候死寂无声，只要越来越大的风声卷过扭曲挣扎的旗号——连氛围中也已嗅到了从远方敏捷传来的逼真的杀伐之气。
“陛下！”
因而绝望的感喟哀告声、哭叫声、吵嚷声、叱骂声，厥后又异化着长刀出鞘的声响，长安各处城门处，推挤不堪乱作一团。折腾了一个上午，在面冷如铁的兵士和锋利的兵刃之前，想要出城的百姓还是渐渐退散了，不管是心有不甘还是绝望惊骇，在现在，统统人都明白，不管愿不肯意，都已经被捆在了一根绳上，赶到了惊涛骇浪中的同一条船上，等候那未知的运气。
正没法时，身后哒哒哒马蹄声响起，侍卫们骑着马呼喊呼唤，在人群中硬生生斥地出一条道来，到了近前，有人便跳上马来，麴允赶紧爬上去，坐稳了擦了把汗，在世人的护持下，扬鞭往东城楼而去。
麋集的箭，并没有停止住匈奴雄师的冲势。无数匈奴士卒得了鼓励，发疯般舞着是非兵器，层层叠叠吼怒而来，就像从袋子里滚出很多豆子，悍不畏死在嘶鸣的箭雨中飞奔。一块块长木板被飞速抬来，架上了护城河，敌军簇拥涌过，冲过箭雨后，已有匈奴兵嗷嗷狂叫到了城下，顿时便有长梯直立，还未待立稳，早有极其骁悍过人的头子，左盾右刀，猱身而上！
麴允闷在府中，耳中也听到模糊约约的鼓噪。不消出去看，他也晓得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实在乱世性命如狗，留在城中觉得会死，但真的出城去，就必然能逃出世天么。麴允摇点头，只做充耳不闻，这些年与敌与己的各种争斗，早已将他昔年的文士之心磨练的冷硬。
麴允定定的看了半晌。再转过脸来时，已经是面寒如铁。他看看司马邺，见对方已是面色煞白，便晓得年青的天子也看出来门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