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阿开道：“冲犯了。”
惠大夫背手往里走几步，以土味英文问道，“做甚么来的？”
淮真莫名其妙，“好就好呗，还如何更好？”
惠老头哼一声，不管了。
淮真冲两打手：“有你咩事！”又转头换了英文，“你倒是有甚么事可欢畅的？”
西泽倒有些讶异，笑着问，“这么较着？”
洪爷笑了，“这事合该怪定下移民法的美国当局去，论理不怪我。不然你觉得这四十条街上三四万血气方刚单身汉，是靠甚么活过这半辈子的？”
常日看保养得体的脸部，尚还看不出来，现在那已然褶皱败坏，长满斑的背脊肌肤透露了他的年纪。
淮真点头，留着灯，和惠老头一道出去。
淮真有人仗势撑腰，底气也足了三分，趁机瞪西泽，心说，听到没有，有病治病，无事快走！
淮真咬牙：“还不快归去，等着挨揍呢？”
刚转头要出去，惠老头叫住她，“去烧一套九针出去。”
淮真见他身材抱恙，也不再辩驳。
目睹那一根根粗细针头勾入干瘪惨白的皮肉深处，看的淮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了想，她接着说，“我感觉，小六爷也极有本领。”
淮真脑筋一懵。
淮真道，“……哦。”
若不是惠老头提早返来, 淮真的确都不知明天这剧该如何结束。直至见那衬衫上系了小领结的黑瘦身影, 淮真才终究松了口气，得以将本身从药材柜台前面推出来。
往下瞥见他背上一道道刀疤，淮真俄然又感觉，非论豪杰枭雄，实在不是世上谁都当得来的。
淮真承诺。
小小黑砖房间，刚好容下一张木板床与一张柜子。她从柜里取出床单，铺在板床的玄色棉絮上，将枕套铺在荞麦枕上。
一分钟后，惠老头同她说，“人都走了，还躲甚么？出来吧。”
洪爷笑道，“华埠蜜斯办来，一张张选票，一场场赌票，都是外来白人捐给唐人街的慈悲款。白人要赚，也不过能把握选票局势的少数那么几个大富之人赚个大头。即便选美成果不尽如人意，你感觉谁胜谁输？”
惠老头又接着打趣，“如果感觉中国骗子比白人大夫有效，请下回再来。另有事没？没事，淮真送客。”
洪爷已已解开衣服，后背趴着，看不见脸。
“替洪爷将褂子解开一些，再翻个身。”惠老头道。
“这是做甚么的？”
“让我们看看这位客人有甚么病是西医治不好的。请坐。”惠爷坐在椅子里，戴上一副眼镜。
西泽立在长廊绝顶，显是等了好久，却还没走，像观光博物馆似的，将墙上从这头到那头的大小报纸都看了个遍。
搭了几分钟脉，惠老头开了个方剂，丢给淮真，“抓六副。”
淮真烧着提针，轻声跟他提示，“没事快归去吧。”
淮真道，“此次大赛，小六爷稍一脱手脚，便将往年白人定下的票选法则十足颠覆。”
洪爷一声感喟，“你我斗了半辈子，仇的怨的一笔笔算，也能算个不共戴天。可我这身子，这脖子，除了交到你手里，到谁手中，都不放心。”
氛围温馨了半晌，洪爷俄然大笑起来。“白鬼要端方，我们就没端方。不误人道命，不叫那群白鬼心有芥蒂，谈之色变，这唐人街早被铲平了。”顿了顿又说，“前五个儿子个个本领比天大，在这美国土地活得风生水起。只这小儿无能，若不学得一手恶人本领承我衣钵，也不知如何活下去。”
没一会儿，惠老头将针头一根根褪下来，沾了血的九针扔进铜盘，递给淮真。
她一探头，公然走了。
淮真应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更迷惑了。
淮真装傻，“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