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分翻开箱盖,从内里拿出两块冒着些许热气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又甜又香又软又糯,不觉舌下生津,腹中顿时更饿了。
这倒真的是妙了。
梁叛一鼓掌,说道:“好吃不嫌多,一样都来一份。”
丫头道一声“稍待”,口中哼着俚曲,左手搅汤右手撇馓子,在那方寸的厨灶之间忙个不断。
这席蓬上面只要一张待客的方桌,擦得干清干净,梁叛独坐一边,听丫头哼得好听,便问:“丫头,你哼的甚么曲子?”
梁叛被一个小女人如此嘲弄,不但不觉愠怒,反而颇觉风趣。
他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含含糊混地问:“梁叛现在那边?”
本来这金陵七妙,指的便是南京的酸菜、米饭、馄饨汤、面、饼、醋、馓子。
那声音又清脆又利落,叫人一听便生好感。
梁叛颇感兴味,又问:“这‘七妙’是乡间传的鄙谚,还是有所典故啊?”
“啊,先生,您快来坐呀。”小男孩用力咽了口唾沫,用他又白又胖的小手朝那女子招了招。
小店家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风雅方地答道:“客长安知我叫丫头?我这里有馄饨汤、炸馓子、薄饼子另有下饭的腌酸菜,不知哪一样中您的意?”
丫头伸出一根葱葱食指,在乌黑的脸颊上悄悄刮了刮,戏谑隧道:“羞也哉!你这客人,也要多多读书的。这是北宋时候大学士陶谷在《清异录》里写过,不过陶学士的用词不像我唱得这么直白,意义老是一样的。”
“哦……”他走到门口,俄然想起一事,留步说道,“关于漕帮与中间之间的题目,还望速速自决,免生枝节。那八指和尚之死,本县虽命仵作以溺毙定论,但是梁叛已在天界寺别院做过尸检,找到了那枚铁针,恐怕漕帮会横施抨击……”
听这日本和尚已自有主张,张守分便不再多操这份心了,独自开门而出。
南门西这一带,酒家小肆、小吃摊子极多,金陵士大夫们自古便工于口腹,直白点说南京人自古就是吃货,世人言天下诸福,唯吴越口腹,便是说吴越之地适口之味甚多的原因。
梁叛和丫头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席蓬内里,站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袄裙,外罩浅青色比甲的明艳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向这席蓬内里看来。
那夫役长得一副老成模样,乌黑粗糙的一张脸,低眉扎眼的,不敢昂首看人。
夫役一边低头清算箱子一边答复:“跟丢了……”
天草芥恭敬伸谢:“多谢提点,小僧领教了。小僧已遣人调查真凶,三五日以内或有成果。”
张守分一愣,随即哑然发笑。他用力咽下一口糕,说道:“罢了,你们跟不住他的。让瘸子撤返来,不必再跟踪了。别的,叫丫头到六角井出摊罢,你也时不时去转转。”
夫役面无神采隧道:“八个钱!”
……
他既已决定不再查吕书办的案子,表情便可贵放松下来。
那女子看了看席蓬下独一的一张桌子,以及坐在桌边的梁叛,面露踌躇之色,明显是不肯意和陌生男人同桌。
梁叛顿时神采一黑,心中忿忿不高山想:“如何不给老子打折?因为老子不是读书人吗?这大明乱世能够答应公开轻视文盲吗?”
呵呵,无事一身轻。
张守分低着头走出会同馆,站在长安大街上,伸手从街劈面招来一个卖桂花糕的夫役。
可那小男孩却已经摆脱了她的手,连翻带爬地坐上了梁叛劈面的长条凳”,一双乌黑的小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桌上的那碗馄饨汤泡馓子。
寒具是指寒食节禁炊火时作为干粮吃的食品,在各地表示分歧,有的叫饼,有叫环饼,也有叫捻头的,在南京便是指的馓子。
未时二刻。梁叛在老杨店胡乱垫过了肚子,背着一双手,正心对劲足地在六角井巷子里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