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陈碌只猜对一半,梁叛六合知己的的确确需求银子造千里镜,不但两个镜片花了他三百两,另有两截可伸缩的铁筒,也花了他整整三大钱银子。
陈碌脸上笑意不减,鼻子里却哼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封信和一张纸条来,推到劈面。
假定吕致远还在,假定梁叛和吕致远能够两相共同,这小小南都城,便是他掌中的沙盘,每一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本来这垂钓男人,便是南京锦衣卫缇骑所千户陈谦台。
至于剩下的一百九十九两七钱,就像陈千户所猜想的那样,他要买房……
“不错。”陈碌笑着点点头,“不过厥后我派标兵总去查了,本来还不是他。”
这一份汇报写得非常简练,层次极其清楚,时候、地点、人物、事件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并且此人书法程度固然不敢恭维,却仿佛别具一格,总之不像是个长年在公门里混迹情面的老油条捕快的手笔。
“渊私有所不知。”垂钓男人道,“我所求者,恰是这个‘一’,钓起这一条所得的成绩,超越别处十条百条!”
梁叛拿了银子去交定钱,请那店东立即完工不必多提,只说城西台城根下的一座大院。
……
这时后院门“嘎吱”一声翻开,一个身着劲装的仆人侧着身子从门缝中挤出去,嘴里“喔嘘——喔嘘——”地把四周的斗鸡全都哄散,这才将门大开,将门外一名五十多岁,白面长须的文士引了出去。
他越对这个梁叛体味多一些,就越感觉这小子实在更合适标兵总。
垂钓男人不觉得意,淡淡地说:“渊公可知我这塘里的鱼为何如此灵性?”
“溧水洪蓝埠俞氏那一支的长房小子?”
垂钓男人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仍旧聚精会神地垂钓。
文伦哭笑不得:“这等小事,也值得你变更标兵总?”
“哈哈哈哈……”文伦先是一愣,随后快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你这位新任的机速总,倒有些出人意表。”
文伦呵呵一笑:“你又何必卖关子?”
“损公肥私这类事是做不得的,晓得吗?”梁叛双手抱在胸口,斜靠在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一条癞皮狗,义正言辞地教诲它。
“老夫听闻你有一只南都城中驰名的斗鸡,另有将军封号,莫非便是那只?”
渊公还他一礼,坐在石桌边的石鼓凳上:“户部支度的事,那里有做得完的?不过是忙里偷闲,把那一干郎官丢在部里办公,本身来你这半日亭中,偷个半日的闲趣罢了。”
垂钓男人点头道:“何来甚么种类,都是塘中自生的野鱼。”
陈碌斜瞥了他一眼,脸上笑容古怪:“渊公不愧神机奇谋,教你猜得着了!”
“给了……”
那癞皮狗趴在地上,无辜地看了梁叛一眼,哭泣一声,把鼻子藏进前爪上面。
那水池边的凉亭上,挂了一个“半日”横匾,约莫是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义。
“那倒愿闻其详了。”
陈碌道:“仙鹤园里传返来讲是三庙门的俞二。”
唯有后院,是个极宽广的地点,那院中也无娟秀风景,也无假山奇石,只要一片并不修整的水池,塘边一座凉亭,其他尽是荒草乱树,仿佛村郊野埠。
“如何样?”陈碌问道。
他忙问:“吕书办的族兄是镇江人,他用得着那屋子?”
“吕子达的目光真毒啊……”文伦叹道。
垂钓男人俄然将手中竹竿放在脚边,拍鼓掌站起来,向那文士深深一揖,直起腰来笑道:“渊公几时得的空,来我这乡野处所走动?”
他脚步轻巧地回到江宁县衙,正筹算去户房问一问屋子的事,谁晓得刚进门就被老周拉住了。
文伦见这位杀伐判定的老朋友在玩物上吃了亏,不但没有替他难过,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问:“输给了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