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眼睛，黑夜中，那眼里仿佛闪着寒光。
“既然千户大人在家，我们还是去拜见下吧。”歇息够了，苏锦想起了礼数。
躺在被窝旁，冯实紧紧抱住妻儿：“锦娘放心，从今今后，我再也不让你们娘俩过苦日子。”
北地贫寒，千户固然是正五品的武官，但府邸也只要三进罢了。进步是兵器库、萧震措置军务待客的处所，最后一进留给萧震将来的女眷，现萧震住二进的上房，冯实住东配房。实在配房本该属于萧震子嗣，只萧震光棍一条，又不太重端方，便随便安排了。
苏锦依靠地蹭蹭他脸，颠沛一起，又要防贼又要防劫色的，直到现在，她的心才算真正结壮。
冯实连连伸谢。
苏锦扫眼屋门，凑到他耳边问：“官府人家，菜里如何没点肉腥？”
萧震生在北地，早就听闻江南四时如春，是以也能了解苏锦母子的景况，叫冯实放心照顾家人，不消讲究虚礼。
思忖间，冯实扛着媳妇儿子进了后院的东配房。
苏锦懂了，萧大人与戏文里的好官一样，都没钱。
冯实小壮牛似的冲到千户府大门，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骡拉的平板车，有个女人裹着厚厚棉被盘腿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一样裹着被子的男娃，娘俩重新到脚捂得严严实实，都只暴露一张白白净净鼻子冻得通红的小脸。
冯实盘腿坐在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媳妇，久别相逢，媳妇固然头发混乱，但面庞还是那么都雅，丹凤眼樱桃嘴。男人参军参军，一年多没见媳妇了，现在娇滴滴的媳妇就在面前，家人重聚的高兴过后，冯实不由想干点别的。
“早晨再说。”
萧震放下酒碗，冯实离座刚要去看看，就听门口有人尖声大呼：“冯实，你给老娘滚出来！”
萧震猜想，锦娘长得应当不错，但冯实把锦娘吹得貌似天仙，萧震不信。冯实无貌无财空有一身蛮力，一个貌美出众又能赢利养家的女人，怎会嫁给他？
冯实恋恋不舍地穿鞋，冒雪去了前院。
“你还晓得出来，我们娘俩都快冻死了！”满腹委曲在现在宣泄出来，苏锦边哭边骂。
萧震好酒，命小厮烫了一壶本地土酒，再炒碟花生米，与冯实围在火炉旁对饮。
女人声音尖细，模糊带了哭腔。
一壶酒将近喝完，门口俄然传来一阵鼓噪，异化着女人的声音。
冯实呵呵笑：“等雪停了，我再扫一遍。”
冯实冲动满脸通红，瞅瞅门外，难以置信地结巴道：“大人，那，那仿佛是我媳妇！”
冯实听了，铁臂一揽，连被子带媳妇一起扛到了肩头。苏锦老诚恳实的，明显早就风俗了，冯实叮咛门房将车上的一堆行李送出来，他回身往院子里跑，左手抱儿子右手扛媳妇，轻松地就像扛了两袋大米。
“走吧。”萧震估计这雪起码要下两三天，留在虎帐他也没事干。
晌午用饭，冯实将饭菜端到炕上，苏锦见桌上只要黄面馒头、清汤净水的炒白菜，再饿也没了胃口。阿彻没娘亲那么娇气，捡起筷子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男娃举止清秀，若换身绸缎衣裳，说是富户少爷也有人信。
苏锦也想，但这不是自家，她一来冯实就半天不出去，萧大人会如何想？
萧震点头。
冯实解释道：“大人廉洁，从不收受贿赂，俸禄也大多用来给营兵添置冬衣了。”
喝了酒，娘俩垂垂和缓起来，终究不抖了。
炕头热乎乎的，冯实三两下铺好被窝，苏锦急慌慌搂着儿子钻了出来，娘俩依偎在一起瑟瑟颤栗。冯实心疼啊，急中生智，去前面向萧震讨了半碗温酒，捂在怀里端到配房，苏锦哆颤抖嗦的，一气喝了大半，剩两口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