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170章 飞狐外传(61)
当袁紫衣跃上桌面之时,早已计及短长,见对方一掌掌如疾风骤雨般击到,她足不断步的前窜后跃,并反面他对掌拆解,情知只消和对方雄浑的掌力一黏住,便脱不了身,见王剑英右掌虚晃,左掌斜引,右掌正要劈出,她左足尖悄悄一挑,一只茶碗向他劈面飞去。王剑英吃了一惊,闪身避开,袁紫衣推测他趋避的方位,双足连挑,七八只茶碗接二连三的飞将畴昔。王剑英避开了三只,终究避不开第4、五只,啪啪两声,打中了他肩头。他出掌劈开第7、八只,碗中的茶水茶叶却淋了他满头满脸,跟着第9、十只茶碗又击中胸口。
王剑英、王剑杰齐声吼怒,旁观的汪铁鹗、褚轰、殷仲翔等也忍不住惊呼,只见最后两只茶碗直奔王剑英双眼。他气愤已极,猛力发掌击出。袁紫衣脚踢茶碗,其志不在以茶碗击敌,早就一向在等他这一掌,这良机如何肯错过?身躯一闪,已伸手抓住他右腕,左手在他臂弯里“曲池穴”一拿,一扭一推,喀的一响,王剑杰大呼“啊哟”声中,王剑英臂骱已脱。
当下三人走入书房,书僮点了蜡烛,奉上香茗细点,退了出去。这书房陈列精雅,东壁两列书架,放满了图书。西边一排长窗,茜纱窗间绿竹掩映,模糊送来桂花香气。南边墙上挂着一幅董其昌的仕女图;一幅春联,是祝枝山的行书,写着白乐天的两句诗:“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
袁紫衣知他是个浑人,也不睬睬,对周铁鹪道:“拿出来,放在桌上。”周铁鹪惊诧道:“甚么?”袁紫衣道:“铜鹰铁雁牌。”
她说,她母亲银姑是佛山的乡间女人,长得挺都雅,固然有一点儿黑,但眉清目秀,佛山镇上的青年后辈给她取了个外号,叫作‘黑牡丹’。她家里是捕鱼人家,每天朝晨,她便挑了鱼从乡间送到佛山的鱼行里来。一天,佛山镇的大财主凤天南摆酒宴客,银姑当时十八九岁,挑了一担鱼送去凤府。这真叫作人有朝夕祸福,这个鲜花普通的大女人偏生给凤天南瞧见了。
听她一提起此事,胡斐不由得气往上冲,说道:“袁女人,这所宅第是那姓凤奸人的财产,我便是在这屋中多待得一刻,也是玷辱了。告别!”转头向程灵素道:“二妹,我们走!”
周铁鹪见多识广,如何不知她情意?当下更未几言,双手一振一压,跃上凉亭之顶,说道:“我们越打越高,我便在这亭子顶上领教高招。”他的门派以鹰爪雁行动名,自是一擅鹰爪擒拿,二擅雁行轻功。他跃上亭顶,用心故居险地,便于发挥轻功,跟敌手作一番存亡搏击,同时令她没法取巧行诡,更有一着是要胡斐不能在危急中脱手互助。在周铁鹪心中,袁紫衣武功虽高,终不过是女流之辈,真正的劲敌倒是胡斐。他那知擒拿和轻功这两门,也恰是袁紫衣的特长绝技,他如果见过她和易吉在高桅顶上斗鞭时那门轻功,也不会跃上这凉亭之顶了。
到了此时,褚轰再笨也该有三分自知之明,体味得凭着本身这几手工夫,决不能是她敌手,抱拳说道:“敝派雷电门由家师执掌,戋戋何敢自居掌门?女人但肯见教,便请驾临塞北白家堡,家师定然欢迎得紧。”他这几句话不亢不卑,却把担子都推到了师父肩上。
袁紫衣道:“你莫非要我在大雨中细细解释?你便不怕雨,你妹子娇怯怯的身子,莫非也不怕么?”胡斐道:“好,二妹,我们出来说话。”
周铁鹪激斗中使出绝招“四雁南飞”,以连环腿连踢敌手四脚,踢到第二腿时让袁紫衣抢畴昔,以“分筋错骨手”卸脱了左腿枢纽。他这一招双腿此起彼落,半途没法收势,左腿虽已受伤,右腿仍然踢出,袁紫衣对准他膝盖踹了一脚,右腿受伤更重。旁人却只见他摔下时肩背着地,落下后竟不再站起。这凉亭并不甚高,以周铁鹪的轻身工夫,即使失手,跃下后决不致便不能起家,莫非竟已受致命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