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丛中一个衰老的声音喝道:“上祭!”一名上身赤裸、头缠白布的雄浑大汉大踏步走上前来,手托木盘,高举过顶,盘中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鲜明放着一个血肉恍惚的人头。韦小宝几乎儿晕去,心想:“辣块妈妈,这些王八蛋要来割老子的头了。”又想:“这是谁的头?是康亲王吗?还是索额图的?不会是小天子的罢?”木盘举得甚高,看不见首级面庞。那大汉将木盘放在供桌上,扑地拜倒。大厅上哭声又振,世人纷繁膜拜。

过了大半天,韦小宝气闷之极,又要蒙眬睡去,忽听得豁喇一响,桶盖翻开,有人捧出他头顶的枣子。韦小宝深深吸了口气,大感镇静,展开眼来,只见黑沉沉地,头顶略有微光。有人双手入桶,将他提起,横抱在手臂当中,中间有人提着一盏灯笼,本来已是夜晚。韦小宝见抱着他的是个神采庄严的老者,处身地点是一个极大的院子。

过了一会,便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甚久,醒来时发觉车子所行空中光滑,行得一会,车子愣住,却没人放他出来,让他留在枣子桶中。

先一人道:“端方虽是如此,但向来常例,每一堂商定以后报了上去,上头向来没采纳过,所谓委派,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那老者抱着韦小宝走向后堂,提着灯笼的男人推开长窗。韦小宝暗叫一声:“苦也!”不知凹凸,但见一座极大的大厅当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二百多人。

韦小宝心想:“你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倒像小孩儿普通。”

这些人一色青衣,头缠白布,腰系白带,都戴了丧,脸含悲忿哀思之色。大厅正中设着灵堂,桌上扑灭着八根极粗的蓝色蜡烛。灵堂旁挂着几条白布挽联,竖着招魂幡子。韦小宝在扬州之时,每逢大户人家有丧事,老是去凑热烈,讨赏钱,乘人慌乱不觉,就顺手牵羊,拿些器皿藏入怀中,到市上卖了,便去打赌,是以灵堂的陈列看得惯了,一见便知。

世人一听,又都轰然大笑。

一觉醒来,车子仍然在动,只觉满身酸痛,想要转动一下身子,仍半分转动不得,心想:“老子此次定然逃不过难关了,待会只好痛骂一场,出一口心中恶气,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豪杰。”又想:“幸亏我已将鳌拜杀了,不然这厮让这批狗贼救了出去,老子又给他们拿住,一样的难以活命,死得可不敷本。鳌拜是朝廷大官,韦小宝只不过是丽春院的一个小鬼,一命换一命,老子便宜之极,哈哈,大大便宜!”既没法逃命,只好本身如此宽解,虽说便宜之极,心中却也没半点欢畅。

扬州城中几近每一家人家,都有人在这场大搏斗中遭难。因之对反清义士的敬佩,扬州人比之别地人氏又多了几分。当时离“扬州旬日”的惨事不过二十几年,韦小宝从小便听人不竭提及清军的罪过,又听人说史阁部如何抗敌殉难,或人又如何和敌兵同归于尽。此次茅十八和众盐枭在丽春院中打斗,便是为了强行替六合会出头而起,一起上听他说了很多六合会的豪杰事迹,又有甚么“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豪杰也徒然”等等言语,心中早已万分神驰敬慕,这时亲目睹到这一大群以杀胡虏为己任的豪杰豪杰,不由得大为镇静,一时竟忘了本身是胡虏朝廷中“小寺人”的成分。

世人一听此言,立时静了下来,大厅中聚着二百来人,半晌之间鸦雀无声。

韦小宝听到“鳌拜这厮终究杀头”八个字,耳中嗡的一声,又惊又喜,一个动机闪电似的钻入脑中:“他们不是鳌拜的部下,反是鳌拜的仇敌?”那高瘦老者上面的十几句话,韦小宝全然听而不闻,过了好一会,定下神来,才渐渐将他说话听入心中,但中间已然漏了一大截,只听他说道:“……本日我们大闹康亲王府,杀了鳌拜,全师而归,鞑子必将丧胆,于本会反清复明的大业,实有大大好处。本会各堂的兄弟们晓得了,必然佩服我们青木堂有智有勇,敢作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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