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405章 鹿鼎记(155)
韦小宝大声道：“阿珂呢？那女刺客呢？”夏国相喝道：“带刺客。”两名王府家将推着一个少女出来，恰是阿珂。她双手反绑，颈中也架着明晃晃一柄钢刀。
“他攻破了北京，繁忙得很，明朝很多大官都给他杀了。他部下在北都城里奸骗掳掠，捉了许很多多人来鞭挞勒赎，好多无辜百姓也都给害死了。但是他每天早晨陪着我的时候，老是很高兴，笑得很响。他鼻鼾声很大，常常半夜里吵得我醒了过来。他手臂上、大腿上、胸口的毛真长，真多。我向来没见过如许的男人。”
陈圆圆展开眼来，只见李自成挥动禅杖，一杖杖向吴三桂打去。吴三桂闪避迅捷，禅杖始终打不中他。陈圆圆心想：“他技艺还是挺快。这些年来，他每天还是在练武，因为……因为他想做天子，要带兵打上北京去。”
“第四天凌晨，我先醒了过来，见到身边枕头上一张没涓滴赤色的脸，脸颊凹了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就是睡梦当中，他也在忧愁。我想：‘这就是天子么？他做了天子，为甚么还如许不欢愉？’”
李自成喜道：“多谢了！”昂首向吴三桂道：“奸贼，当年山海关一片石大战，你得辫子兵互助，我才不幸兵败。眼下你给公主擒住，我若就此杀你，捡这现成便宜，谅你死了也不心折。”抬开端来，对九莫非：“公主殿下，请你放了他，我跟这奸贼拚个死活。”
公然李自成为了救济陈圆圆，心慌意乱之下，杖法立显马脚。吴三桂忽地锋芒一偏，噗的一声，刺在李自成肩头。李自成右手有力，禅杖脱手。吴三桂乘势而上，矛尖指住了他胸口，奸笑道：“逆贼，还不跪下投降？”李自成道：“是，是。”双膝缓缓屈下跪倒。
韦小宝躲在师父身后，大感奇特：“大汉奸为甚么不刺和尚，却刺老婆？”随即明白：“啊，是了，他愤怒老婆偷和尚，要杀了她出气。”
韦小宝心想：“就算师父带得我逃出昆明，这些朋友不免个个死得干清干净，要杀吴三桂，也不忙在一时。”当下拔出匕首，指住吴三桂后心，说道：“王爷，大伙儿死在一起，也没甚么味道，不如我们做个买卖。”
“他向周国丈把我要了去。过不了几天，天子便命他去镇守山海关，以防备满洲兵打出去。但是李自成先攻破了北京，崇祯天子在煤山吊颈死了。李自成的部下捉了我去，献了给他。这个粗暴的男人，就是崇祯天子在睡梦中也在惊骇的人吗？”
她耳中尽是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之声，抬开端来，但见李自成和吴三桂窜高伏低，斗得好狠。二人年纪都老了，技艺却仍都非常矫捷。她平生最怕见的就是男人厮杀，脸上不自禁现出厌憎之色，又回想起了旧事：
陈圆圆不答，心中却想：“如果他要杀你，我也会跟你同死。”
韦小宝心道：“我道李自成有甚么了不起，却也是个贪生……”动机甫转，忽见李自成一个打滚，避开了矛尖，跟着抢起地下禅杖，挥杖横扫，吴三桂小腿上早着。李自成跃起家来，一杖又击中了吴三桂肩头，第三杖更往他头顶击落。
李自成大喜，拱手道：“多谢公主，鄙人感激不尽。我毕生大愿，便是要亲目睹到这大汉奸死于非命。”
李自成大吃一惊，这一杖猛击势道凌厉，他右肩受伤，有力收杖，当即左手向右臂推出，砰的一声大响，铁禅杖击在墙上，怒叫：“圆圆，你干甚么？”陈圆圆道：“我跟他做了二十多年伉俪，当年他……他曾至心对我好过。我不能让他为我而死。”李自成喝道：“让开！我跟他有血海深仇，非杀了他不成。”陈圆圆道：“你将我一起杀了便是。”李自成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本来你内心还是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