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鹿鼎记(195)[第3页/共4页]

来到内书房，韦小宝自行坐下，也不让座，便问：“甚么奥妙军情？”吴之荣道：“请大人屏退摆布。”韦小宝挥手命亲兵出去。吴之荣走到他身前，低声道：“钦差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大人奏了上去，是件了不起的大功。卑职也叨光大人的福荫。是以卑职心想，还是别先禀告抚台、藩台两位大报酬是。”韦小宝皱眉道：“甚么大事，这么要紧？”

韦小宝一意回护顾炎武，恐怕吴之荣在本身这里告不通，又去处别的官儿出首，闹出事来，越说越声色俱厉，要吓得吴之荣今后不敢再提此事。他可不知吴之荣以是能做到扬州知府，满是为了举告浙江湖州庄廷鑨所修的《明史》中利用明朝正朔，又有对清朝不敬的词句。挑起笔墨狱以干求功名繁华，原是此人的特长好戏。

“崇祯十一年冬，姑苏府城中承天寺以久旱浚井，得一函，其外曰‘大宋铁函经’，锢之再重。（大人，那是说井里找到了一只铁盒子。韦小宝道：铁盒子？内里有金银宝贝吗？）中有书一卷，名曰《心史》，称‘大宋孤臣郑思肖百拜封’。思肖，号所南，宋之遗民，有闻于志乘者。其藏书之日为德佑九年。宋已亡矣，而犹日夜望陈丞相、张少保统外洋之兵，以复大宋三百年之土宇。（大人，文章中说的是宋朝，实在是暗射大清，顾炎武盼望台湾郑逆率领外洋叛兵，来规复明朝的土宇。）而驱胡元于漠北，至于痛哭流涕，而祷之六合，盟之大神，谓气化转移，必有一日变夷为夏者。（大人，他骂我们满清人是鞑子，要摈除我们出去。韦小宝道：‘你是满洲人么？’这个……这个……卑职做大清皇上的主子，做满洲大人的部属，那是一心一意为满洲筹算的了。）”

吴之荣又道：“倘如果贩夫走狗，贩子小人，胡言乱语几句也无大害，最须防备的是读书人。这类人做诗写文章，常常拿些古时候的事来讽刺朝政，平常人看了，常常想不到他们借古讽今的暴虐企图。”韦小宝道：“别人看了不懂，就没甚么坏处啊。”

吴之荣翻开册子，指着一首诗道：“大人请看，这首诗题目叫做〈洪武铜炮歌〉。这查慎行所写的，是前朝朱元璋用过的一尊铜炮。”韦小宝一听，倒有了些兴趣，问道：“朱元璋也开过大炮吗？”

吴之荣道：“是，是。眼下我大清圣天子在位，这姓查的却去作诗称道朱元璋的铜炮，不是教大师记念前朝吗？这诗夸大朱元璋的威风，已是不该，最后四句说道：‘我来见汝波折中，并与江山作凭吊。金狄摩挲总泪流，有情争忍长登眺？’此民气胸异志，那是再也明白不过了。我大清奉天承运，驱除朱明，众百姓欢乐鼓励还来不及，此人却为何见了朱元璋的一尊大炮，就要凭吊江山？要流眼泪？”（按：查慎行初期诗作，很有记念前明者，厥后为康熙文学侍从之臣，诗风有变。）

知府吴之荣存候施礼，说道：“卑职有奥妙军情禀告大人。”韦小宝听到“奥妙军情”四字，这才让他入内，心道：“倘若不是奥妙大事，我打你的屁股。”

吴之荣非常难堪，双手捧着诗集，渐渐缩回，说道：“明天酒菜之间，有个女子唱了首新诗，是描述扬州乡间女子的，大人听了很不乐意。卑职便去调了此人的诗集来查察，发觉此中公然有很多大逆犯讳的句子。”韦小宝懒洋洋的道：“是吗？”

“我国金瓯本无缺，乱之初生自夷孽。征兵以建州，加饷以建州。土司一反西蜀忧，妖民一唱山东愁，乃至神州半流贼，谁其嚆矢由夷酋。四入郊圻躏齐鲁，破邑屠城不成数。刳腹绝肠，折颈摺颐，以泽量尸。幸而得囚，去乃为夷，夷口呀呀，凿齿锯牙。建蚩旗，乘莽车。视千城之流血，拥艳女兮如花。呜呼，夷德之残如此，而谓天欲与之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