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风鸣脑中轰地一声,双手有力地撑在桌面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姐疯了。”
按罗翠微目前的设法,若来岁能借道临川暂缓后患,就能腾脱手去开辟别的商路,如此一来,罗家不但能顺利走出眼下的窘境,说不得还能闯出个极新的局面。
见罗翠微如有所思地蹙着眉头,罗风鸣发起道:“姐,不若我们向右司揭露松原县丞与黄家勾搭……”
“北边的商路不能丢,可松原眼下是个我们解不开的活结,只能先绕着走,”罗翠微将桌案上半展的舆图再推开一些,纤细的食指导住松原偏北的一处,“或答应以试一试,来岁的货走临川。”
实在他们那点银子对罗家来讲当真不算甚么,若换了旁人想拿那点琐细银钱搭罗家的股子,罗家高低当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是我历练少了,脑筋转不过弯来?这谈买卖,总得要一方有所取,一方有所求吧?他一个成年有封又有军功的皇子,会有甚么求而不得?莫非我们家还能许他一张龙椅不成?”
黄家与罗家别苗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以往有罗淮压着,他们还没这么明目张胆;这几年罗淮受伤在家将养,罗家商事全交到罗翠微与罗风鸣两姐弟手上,黄家的气势自是一年高过一年。
本日这两位娘舅、两位舅母明显欺人太过,让夙来笑容迎人的罗风鸣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小妹啊,我此人道子直,你也别嫌三嫂嘴碎,”卓家三嫂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大前年妹夫说要走海上商路赚一票大的,成果呢?一个浪头就把满船的货全折海里,赔个血本无归不说,人还伤着了,这一养就是三四年。从当时起我瞧着这罗家就像犯了太岁似的,做啥啥不成……”
不说罗翠微这小祖宗病着呢嘛?!
若要追根溯源,罗家祖上也是显赫的:出过帝师,出过大学士,也不乏公侯姻亲。
罗翠微揉着额角,轻声哼笑:“商贾之家从无安稳,三穷三富尚且到不了老呢。待你将来独当一面,要遇着的事指定比现在更多更险,别一受欺负就想着找爹。”
她并不希冀能与昭王就此达成悠长联盟,只要来岁开春后的茶丝顺利走北边商路出了手,这场“狼狈为奸”就算美满达成,以后若能持续合作自是极好,如果不能,那也无妨的。
而罗家除了钱,仿佛也没别的甚么了。
“咱家往北走的货是每年的大宗,连着两年在松原被扣下……”提及这个,罗风鸣又气又恼,“我托朋友查过了,客岁新上任的松原县丞,是黄家的远亲。”
卓愉明白她这话的意义是让本身别再插手这件事,可看着哥嫂们几次投来的目光,一时又有些难堪。
“列祖列宗在上,我姐她,疯了。而我,竟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疯。”
罗风鸣早就懂了他们本日的来意,纯是看在自家母亲的面子上,才一向忍着没戳破他们厚颜无耻的算计。
“若不然,我们还是先抬两箱银子去护城河边扔个响动吧?免得外头的人真当罗家要倒了呢。”罗翠微随口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屏风背面去了。
京西罗家三代经商,罗风鸣虽年仅二十,可接办家中商事已有两年,见了很多情面油滑,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年青人。
他们很清楚,罗翠微这女人既不是胡涂的软柿子,也不是个会让他们三分的省油灯。
“风鸣啊,娘舅们都是没本领的诚恳人,商事上的门道一窍不通,说不出甚么大口语。只是迩来总听外头人说,待来岁开春囤了茶,若运气不好再有甚么差池,这金流一断,说不得罗家要倒啊!”
天幕灰白沉沉,压得民气中愈发沉闷。
现在罗翠微一露面,他们顿时就有些蔫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