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很了然赵高的心机,秦王政笑道:“若寡人惩罚你,令人知你多言,岂不更是有罪?”这话说完,他亲上前把赵高扶起,道:“你可知寡报酬何要你为这词讼吏?”
相邦主攻楚,国尉主攻赵,秦国文武分立,两人谁也压服不了谁。诡异的是,右丞相昌平君、御史大夫昌文君并不如何出言,全部中廷满是吕不韦、桓齮的声音。
时至本日,秦国已有天下一半的城邑,编户超越三百万户,多于六国之总和。人丁如此,岁入虽不及六国之和,但少府一年就有四十万金。最首要的是秦军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堪,六国莫敢撄其锋。
“以楚之物力,若与秦国战,能胜否?”芈棘对昌平君最后加上救赵非常对劲,但她还在问。
“起来。寡人还未说完。”秦王政佯怒,吓的赵高跳了起来。这时秦王政却失了失了说话的兴趣,他返回案前,意兴阑珊的苦笑:“偌大的秦宫,有几人是真秦人啊。”
“我曾听人言,长平役后,秦二十年可得天下,为何本日不成?”柳树皮汁发苦,饮完药的老太太又喝了一口芈玹递上来的拓浆,这才说话。
“弟弟已回府报母亲了。”昌文君答完又道:“姑母,侄儿比来传闻很多荆弟之事。其作的弩,于城阳射杀三百步,十万士卒,莫不大惊;又有陆离镜,可观三十里;数日前又见顿弱所得宝剑钜甲,少府说不能秦国不能造,侯者则说荆弟正使其量产……”
“姑母,楚国不复强,何故存社稷?”昌平君究竟是汗青中十四年后于秦军火线叛秦归楚、使李信大败之人,他俄然大拜,拜火线才慎重道。“楚国若亡,侄儿当与之同死。”
楚国迁于东地,即便兼并了鲁国也规复不了昔年的国力。规复又如何?现在的天下不是诸强并立的天下,而是一家把持的天下。复郢的成果必然是获咎秦国,然后重演垂沙之役——秦韩魏齐四国连横攻楚,灭国绝嗣。
“是、是为复郢……”谛视下昌平君再次擦汗,但没擦到,袖子蹭在了帽子上。“还为救赵。”
秦宫本有两位祖太后,一为秦王政之父异人之生母夏太后,可惜夏太后不为祖父孝文王所喜,乃至庶出的异人入赵为质差点被杀,只到异人即位才备受尊荣,不过三年前死了。别的一名祖太后便是因吕不韦游说,认异报酬嗣子,后即位为王的华阳太后。
“禀大王,恰是。”秦王政批阅文书,一侧站着的是词讼吏赵高。虽是罪臣家庭出身,但毕竟是公族,可凭学问军功退隐为官。“当年齐桓公领诸侯军伐蔡,蔡溃。至荆,诸侯有战和两说,管仲言荆人之性,有王则后服,无王则先叛,当与之和,桓公遂与荆盟于召陵。”
按出宫时的商讨,兄弟俩一个回府,一个入宫。两人车驾相错,昌文君转头看向弟弟的辒辌车,即便没有瞥见车中弟弟垂泪的模样,他也能猜到弟弟正在忍声抽泣——父亲离秦时他才七岁,正值父爱最深时。
“启儿。”芈棘打断他的啰嗦,问道:“使者早已出秦,启儿要遣人把他追返来?”
芈玹会说话,可昌平君内心并无多少哀痛——他来不及哀痛,他对芈玹草草点头后脱屡登阶,待入廷,便远远的拜道,“侄儿拜见姑母。”
“以你所见,当伐荆否?”收回悠远的思路,秦王不测的再问赵高。
“此因秦海内部不稳,政儿即位后又不及加冠亲政。”昌平君道。
“就坐看赵国为秦所灭?”昌平君讶道。“姑母,赵国若亡,关东六国距亡已不远。”
父为楚国大王,母为秦国公主。以当年的谋算,为质的父亲是要如赵国太子春平侯那般,扣下使其不得返国即位的,真正即位的当是阴文君之子。谁料,厥后的楚国令尹春申君黄歇让父亲变服返国,这才使两兄弟和母亲遗于秦国,终为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