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有底层,道观厨房的底层,就是这些道童们。可厨房里邋肮脏遢的小道童常有,这般能说会道,满口文腔,谈起观中诸事如同指导江山,还能自掌了厨房柜子钥匙的小道童,周秦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传闻。
小七啐了他一口,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那小羽士犹安闲背面叫喊:“七爷,明天我们吃啥菜啊!”
荷包是海棠亲做的,选了少见的菡萏色料子,绣工邃密,拿出去卖也能得个百余文,她没法,只好把荷包也搁在了灶台上。
海棠咬唇道:“莫非就这么放过他了?!”
才出了门口,就听里头哇啦一声,是那道童倒了水洗刷起锅来。
道观的厨房与平常厨房分歧,统统琐事都要交给小道童们做了,大夏季的洗碗刷盆,添柴烧水,赶上来打醮的,陪着一夜不得睡看着火也是常事。厨房里东西也少,吃的都没几样,还要见天干活。
小道童不去捡铜钱,却盯着海棠的荷包。
周秦这厢在教着海棠如何对看望到的动静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延庆观中,那乱来完一天的小道童却手里一晃一晃地甩着白白天得的荷包,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去了南面的房舍。
海棠只当笑话听了,又问道:“照你这般说,这几年还很有几个才子住出去?”
“哟,小七儿本日竟舍得返来这般早?我还觉得你要睡在我们厨房了呢。”颠末的一名小羽士见了那小道童,打趣道。
海棠皱了皱眉,问道:“都是些甚么人能住?我那大哥但是个殿使。”
“他虽说的是大话,却一定全然无用。”这一世没有二叔的亲信带着,周秦只妙手把手地教她,“你用心揣摩着他的言谈,那道童自陈从小都吃不饱饭,就是哄你了,你见过吃不饱饭还能拿了厨房的钥匙,顺手就能本身取用姜、糖,眼睛都不眨就将一锅子糖水都倒光的?他说掌教爱文士,倒是十成里有六七成是真的,毕竟长春子自四五年前便在文坛很有盛名,又得了大学士朱炳奖饰德高思精,看重几个墨客再普通不过了;至于同你说近几年有好几个晓得道法的文人住了进观中,不好评判有没有这事,却能晓得这延庆观是可让外人长住着……”
延庆观南面建了七八间房舍,围成一个小院子,常日里空着,唯有掌教的朋友来了才洒扫洁净了,供人居住。也偶有不得志的举子会来投,碰到入眼的,长春子也会让其住出来。
海棠顿时泄了气,只得愤然道:“我去找那厨房管事的,说这小羽士哄人!”
道童拿了刀去拍姜块,口中回道:“姐姐如果要清净,不如去赁间房舍住罢,我们这是上造的道观,比起城内一等的堆栈也不便宜到那里去,不但要舍钱,还要掌教的同意,这几年间,住出去的外头人十个手指也能数出来。”
他童言稚语,偏要装出一副大人说话的模样。
院中有个五十余岁的仆人在守着门,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见小七那副不端庄的模样,特地拿话来吓他:“别得瑟了,你家少爷来了。”
海棠正等着他回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在内心啐了一口,面上仍笑盈盈的,拿出一只荷包来,倒出几十枚铜钱到那灶台上。
可如果被打发到了厨房、柴房、或是浆洗房,又是另一番处境了。
海棠自打四岁就进了护国公府,平时不过偶尔上街买些女儿家玩用的物什,衣食住行都是别人采买了,对外头知识的体味几近于无。她听周秦将各处不对劲一说,又急又气,捏紧了手中被绞得皱巴巴的帕子道:“我……我明天找他去!”
夜间回到府中,海棠将白日探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