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谢英芙倒实在心眼太多，他想起南下时的诸多琐事，便道：“世子妃就算了，我说的，是你府上更有分量，在都城贵妇落第足若轻的那位。”
世子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画“啪”地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白子毓俯身捡起：“不止如此，圣德天子年间，禹州陈氏一族也曾出过一朱砂男人英年早逝，连累得一族数代难安。你现在该晓得，为何陈聿修会受满门架空了吧！”
她再也按耐不住，称身扑上前，紧紧地环住他。木架不堪受力滑开，二人双双滚落在地。墨发缠绕四散，衣袂翩然伸展。缓然飘落，覆住一地梅花香。
人一走，前厅便静了下来。后堂珠帘倒是一阵碰撞的脆响，挽在上方的是一只莹白圆润的手。行动如莲，施施然走出一个身材丰盈的徐娘美妇。她看着不过三十出头，五官生的倒是娟秀。眼角上挑，樱唇红润。只可惜那眉尾修得极高，凌厉之余更添刻薄，生生折去了几分斑斓。
“……陈重和，擅闯亲王尊驾？”世子凝神想了想，俄然一拍腿，“是了，我记得这事。陈家长公子为了和禄亲王的义子负气，用心惊了人的马。成果那马车上坐着的是禄亲王本尊，此事被桶到了陛上面前。陛下当即便剥了陈至公子的官，命令永不征用……厥后，陈大学士继任学士府时，父王带我去拜访，还指给我看那位被陈老学士强行分炊出去的陈家至公子。说我如果不学无术，就和他一样。”
世子皱眉：“这是……？”
“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就一时，你看这府里可不是被老夫人压得死死的。只要她撑腰，你还怕在都城贵妇中落了脸去？”
白子毓一口气噎在喉咙，的确说不出话来。世子愣了愣，总算是反应过来：“啊，你说英芙啊……可，可她比来不知怎地，有些奇特，特别看我的眼神，骇得我有些不敢与她说话。”
枝头一朵才开饱满的小小梅花，被风吹了好久，终究不甘心肠随它蹭掉两片梅朵儿。
“若这府里能有个身份崇高的妇人，这等家府是非，只消在那贵妇圈中逛逛，便不必如本日刺探得如此吃力了。”白子毓一面拆开部属送来的密报，一面用心拿眼去瞟世子。
小厮只得应道：“回大老爷的话，是，是大少爷的书童……来了。”
妇民气中一凛，听出话语中威慑的隐意，赶紧嘲笑着点点头。
那浮起在肌肤间的清楚鼓胀感，再熟谙不过的结痂伤口模样。郭临捂住嘴，点头凄然出声：“聿修……”
“为何……不奉告我？”郭临闷闷地出声，眼睫若蝶翼轻颤，扫过他的衣领。
“这颗朱砂，并非天生，而是被人强行点上……”
“不就老模样，”大老爷叹口气，放下茶杯，“我本日来，就是取点银子，到库房再去拿些药，日子总会好些。”
小厮微微抬眼，神情有些难堪：“书童……只是来取书的。他说大少爷俗物一概不要，只要那些用俸禄买返来的古书文籍。”
陈聿修眨了眨眼，摸索地唤了声：“阿临。”她纹丝未动，目光晶莹若华，仍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这话还真说到内心去了，妇人听着缓缓吁了口气。说到底，对于陈聿修被逐出族这件事，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乃至连哑忍多年苦尽甘来的高兴都尝不到。一心盼想多年的东西，一朝到手，竟让人反倒恍忽起来。
白子毓微微一笑，不再多说。手上行动不断，拆开密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过得半晌，忽而笑道：“费经心机把妻妹塞给弟弟做妾，这个大哥倒是有点意义。看来学士府大要端庄清流，内里，还是免不了家属的肮脏……”他说着，悄悄垂下了眼，神采渐冷，目光踏实，似是回想到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