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尚未说完,台面上的一众客人早已经笑声盈耳。
方剂衡闻声,不觉也笑起来。
章秋谷道:“你的爱妾拉我到外房,不过是要探听探听你的家世,并没有甚么别的事情。”
方剂衡道:“趁着这一场雨后暑气全消,恰好摆起台面,略早些倒也无妨事。”
恰是:落花成心,犹开半面之妆;流水无情,不逐胡麻之饭。
陆兰芬嗔道:“你还说!姓方的不过是与你几面之缘,那里有我们更熟的!论远近干系,如何都是我更近吧?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拆我的台。奉求你,你就当个啖瓜者好不好?”
金汉良见无人接茬,自发脸上也有些建议热来,只得又向方剂衡说道:“小宝的为人甚是平和,没有当下这些时髦女闾的夸大之气。兄弟深非常得她的脾气,她待兄弟也如本身人普通。以是她偶尔有些懒惰之处,兄弟也并不怪她。明天她必然是撑不住了,才来不了的。如若不然,就冲我们的干系,万没有不来的事理。”
世人不料金汉良说出这一番讳饰的话来,一个个非常好笑,却又不好申明,只含着笑看他的神采。
章秋谷顺势走进房去,转头望着陆兰芬咳嗽一声,急得陆兰芬远远的向他摇手,又合掌当胸朝他拜了几拜,恳求着,章秋谷方才微微的点了一点头。
陆兰芬放下了心,跟进房来。
陆兰芬也笑道:“是你本身不好,还怪人家数落你。”说着又使了一个眼色,把章秋谷拉至外房,悄悄抱怨他道:“你这小我,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直言不讳的。论干系咱俩应当更近的吧?你如何不帮我,反而帮他了?我可跟你说明白了,你别再管这事,算我求你了!”
陆兰芬听了,便叫伴计一面去发宴客票头,一面摆好台面。
世人面面相觑,相顾错愕,都看着金汉良的神采,看他如何说。
请的客人倒是章秋谷第一个先到,方才走进房门,便笑道:“好大的一场风雨,一会儿就风凉了很多,公然是一雨收残溽,云山开画轴。”
金汉良全然不觉,还在那熟行舞足蹈的数说金小宝如何待他好,一往情深。
方剂衡问章秋谷道:“你看陆兰芬的为人如何?”
方剂衡不知何故,冒莽撞失的问了一声,陆兰芬更加好笑,笑了半天,方说道:“你这是内心想着甚么事?魂儿都飞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魂儿,真真的好笑。”
方剂衡点头道是:“我原还担忧你太忙,没得空儿,又怕你嫌弃炎热,担忧你不肯赏光,不料天公作美,下了这一场大雨,仿佛代我邀客普通。”
章秋谷实在忍不住了,把桌子蓦地一拍,哈哈大笑道:“金汉兄,你竟然这么会做梦,这明白日的都还没醒,小生实在佩服得紧!我记得,前几日,是谁乘了小宝的肩舆出了把风头,就被她敲了四十块钱的竹杠,还说了无数刁尖刻薄的话。这也还罢了,明天你好好的叫她的局,她竟然不来。上海滩还向来未曾呈现这类事。你是小宝的客人,她尚且这般相待;那不是客人的人,又当如何?岂不更要受她的糟蹋吗?她既然上了这条道,就没有回绝客人的事理,不然也不必做甚么买卖了。汉良兄,我倒有一言相劝,你既然不懂,就别胡吹,还是少说为妙。这是我的金玉良言,你也不须动气。”
陆兰芬倒是急了,接口说道:“别人家的人是人,我们道儿上的也是人,如何我们吃这碗饭的就不是好人了?和我要好的普通姐妹,嫁人的也很多,她们也都过得好好的,就是我命苦,嫁了人却又死了夫君,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再次挂牌。如果不是糊口所迫,谁情愿修得一技艺腕,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你是方大人的朋友,不帮着他成全功德,反倒拆台是何事理?何况,我也算是你的熟人,你就这么无情?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你二少爷一上来就不说好话,你但是对得起方大人,对得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