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头清啸不断，江船已突入快艇群中，那些大汉鼓起勇气，吼怒着又冲上来，有人跃下水去，似要凿船。
他目光一扫，就晓得这几个名流之子固然油头粉脸，一面纨绔后辈的模样，叫人瞧着就讨厌，但瞧他们的眼神步法，却又发明他们的武功竟都不弱，五人只要三人联手，本身只怕就不是敌手。
史老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鱼儿笑道：“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只见那些大汉一个个惊呼不断，有的立即血流满面，有的兵刃脱手，但还是有大半人冲了上来。
小鱼儿伏在车窗上，头几近已伸在车窗外，那位“孙小妹”就坐在江玉郎怀里，小鱼儿实在受不了她那香气。
史老头白须飘荡，一心掌舵，像是甚么都没有瞧见。云姑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却像是欢畅得很。
氛围里有鸡羊的臭味、木料的潮气、桐油的气味、榨菜的辣味、茶叶的暗香、药材的怪味……
小鱼儿暗道：“糟了！”船一沉，就真的糟了。
云姑俄然轻笑道：“不要凶，请你吃莲子。”
数十条大汉一听得这喝声，立即全退了下去。
只见这黄衫客站在一堆乱石上，自水中抓起一条大汉，正正反反掴了七八个耳刮子，顿足怒骂道：“你们这些蠢材都瞎了眼么？也不瞧清是谁在船上，就敢脱手。”
玉楼东的蜜汁火腿，公然不愧是名菜，在灯下看来，那就像是盆水晶玛瑙似的，明灭着令人镇静的光芒。
他不但称呼改了，神情也变了，方才还是满嘴“年长幼弟”，现在却像是主子对仆人说话。
但他却在严峻甚么？莫非他也算定有事要产生么？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俄然跳起来，道：“我们就在这里登陆吧，坐船坐久了，有些头晕。”
小鱼儿瞧了他半晌，俄然点头道：“可惜可惜。花公子没有去扮旦角唱戏，实在是梨园的一大丧失。”
花惜香怔了怔，再也笑不出来。
他分开人丛，大步奔出去，小鱼儿也只得跟着他。
小鱼儿叹道：“我若能走开，真是谢天谢地了。”
俄然间，岸上有人吹响了海螺，响彻四山。
史老头嘲笑道：“乞食吃这三字未免太谦了。江湖中谁不晓得‘横江一窝黄花蜂’做的满是大买卖、大买卖。”
史老头手掌着舵，又不住咳嗽起来。
小鱼儿笑道：“呀，前面就是险绝天下的巫山十二峰了么？我小时听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两句诗，一心就想到那处所瞧瞧。”
江上生风，船已出巫峡。
渡头岸边，人来人往，穿戴各色的衣裳，有的光鲜，有的褴褛，有的红光满面，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刚上船，有的正下船。
江玉郎笑道：“我这澡却洗了有一个时候了。”
再加上男人嘴里的酒臭，女人头上刨花油的香气，便异化成一种唯有在船埠上才气嗅获得的特异气味。
小鱼儿也瞪起眼睛，大声道：“我长大了如何得了，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觉得是你救了我，我就该怕你，没有你送我，我还是死不了，何况我又没有叫你送我。”
花惜香、白凌霄，一个个怔在那边，像是呆了。
这澡盆看来就像是个特大的木桶，比人还高，桶上面，竟然另有生火的处所，桶里的水热腾腾地冒着气。
史老头神采俄然一沉，瞪着他道：“你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伶牙俐嘴，将来长大如何得了？”
声色不动的史老头到了现在，俄然仰天清啸，啸声明朗高绝，如龙吟凤鸣，震得人耳鼓欲裂。
花惜香、李明生、何冠军……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少年，瞧见这几人，竟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垂着头低着眉，俄然变得诚恳得很，有的恭声唤道“师父”，有的垂首唤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