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目光灼灼地看着孔颜道:“夫人,您真决定了?”
素娘起家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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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肝火,听着这脆脆地一声“娘”,再看着这一脸傻乎乎地天真天真,哪另有半分气儿,反倒从袖笼拿出一块手绢,轻柔地擦去那一下巴的涎水,这才无法一笑道:“我和他父亲都不是闹腾的性子,真不晓得佑哥儿怎这般不安生!”
屋子里一时沉寂无声。
只要德行有失的女人,才会在公爹丧期受孕。
三月里就足足十个月大了,小胳膊小腿更加健壮上了,却真是才学会了爬,就要直接站着走了。
孔颜自也不例外,不想出屋喂沙子,就陪着天佑在西外间临窗的南炕上嬉耍,阳光透过新糊的绉纱照了出去,倒也感受暖洋洋的。
英子应是,冯嬷嬷一见张大夫分开,再是忍不住低声怒道:“如何敢!二蜜斯她如何敢!”大怒之下已不觉用上孔府的称呼。
闻言,孔颜抚着天佑走路的手微微一停,昂首看向鹄立一旁的冯嬷嬷,“嬷嬷,这不是说好了的么?不管探查的成果如何,明日就送四夫人到别院待产。”
孔颜却不再言语,目光落在盘跚学步的天佑身上,看着他胸前安然符大小的宝蓝锦囊,不由悄悄苦笑。
时人重孝,丧期闹出有孕之事,男人当然任务很多,女子却亦要承担结果。
一念想到这些,心念再次果断。
孔颜只能如此安抚本身,到了第二日,她却还是按原计算而行。
冯嬷嬷带着宝珠在炕边侍立着陪说话,英子则和素娘围坐在本地的束腰圆桌旁,一人抱了个针线篓子,飞针走线的做着针线活计,手上一个是大红锦缎麒麟纹样,一个是大红蜀锦狮子拱绣球图纹,一看便知是给天佑这小儿做的。
孔颜深吸口气,尽量压下翻涌的心境,语气平和道:“有劳张大夫了,英子送张大夫分开。”
不过这时节风沙也大,时不时地一阵风给刮来,虽也不甚冷人,却会糊人一脸的沙子。
冯嬷嬷叹道:“老奴晓得,但是四夫人若真是少见的怀胎十一月也罢,就怕四夫人不是,夫人却甘心为其讳饰,老奴真的担忧二爷晓得了能够会……”一语未完,已是低声一叹,让统统的话点到即止,然已不言而喻。
一语结束说话,不想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到这,英子的声音就在帘外响起,“夫人,张大夫求见。”
冯嬷嬷脸上的神采倒是稳定,再无先前的松悦,她又规复了平时的峻厉呆板,叮咛道:“素娘,等宝珠出来,你和她去厨房看一下小公子的百合山药泥做好了没。”
孔颜坐在炕边,谨慎扶着天佑学步,却再是好动,到底还不满周岁,就是牵着,也不过摇摇摆晃三四步,便是一下往她怀里扑倒,正要耐烦的将儿子抱到炕上重新迈步,哪知小家伙一把拽出她头上的金步摇,就是往外一扔,然后咧嘴大笑,“捡――娘――捡!”一边欢乐叫着,一边镇静地望着孔颜,晶亮的涎水也顺着红嘟嘟的小嘴流了下来。
一语说完,张大夫深深垂首,不再言语。
冯嬷嬷正哈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金步摇,闻言行动一顿,旋即抿唇而笑,“夫人这可说错了,二爷小时候奴婢不晓得,可夫人小时候奴婢倒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时可比小公子闹腾多了,才学会走上两步,就翻箱倒柜,将内里的物什一个个乱扔,忙得奴婢一众下人们底子捡不及。以是,小公子如许已是再听话不过了。”说着已是谛视向天佑,脸上是人前甚少暴露的一派和顺。
她身为后代,宿世已让父亲伤透了心,后半生更是为她郁郁寡欢,现在终究能尽些微薄之力,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当世大儒的身份有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