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阔别港口的方向行舟,便越靠近城郭村落,看到的水中浮尸也就越来越多,此中最为惨烈的一幕,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激流冲带,竟撞在一根折断的树枝上。妇人出于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小腹,但是那树枝过分锋利,竟直接穿过她笼在腹前的双掌,戳破了肚皮,透背而出,将她活生生穿了起来,放干满身血液,成了一张惨白的干尸。
狠恶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待船重新在水面稳住,船面上七零八落躺着很多来不及闭气呛水的人,幸亏没有人呈现闭息的征象,只是受了点罪罢了。
“巽五位。”眼看着船头往旋涡中间扎去,穆九又命令道。
“闭嘴!”徐光骂道,内心却更加感觉没谱,暗道本身材贴则乱,竟然信了这两个俄然呈现的不明不白的阵法师,万一他们心存歹意,假借救济二公子之名行凶险之事,岂不是要拉着全船的兄弟陪葬?
“袁老二,你又欠了我一条命。”陵洵隔着一道比之忘川水更阴沉可怖的水流,笑吟吟道。
徐光看了看陵洵,又看向穆九,再回想方才看到景象,不免在心中有了几分猜度,却也不再废话,又感激几句,命人驾船缓慢前行。
世人得令,正欲调转帆向,却忽觉不对。
徐光身为荆州第一水将,天然不会被这类小状况难住,他仍然抓着雕栏立得稳妥,除了周身衣袍已被水打个通透,竟看不出与方才如水之前有甚么别离。
一个手疾眼快的水兵用绳索套上舵盘,那绳索被舵盘带着打了几圈,终究缠死,另有七八人仓猝扑上去拽住绳索,合力逆着舵回扭转的方向拉动,只听“啪”的一声,舵盘竟在这搅动间碎裂,一众兵士纷繁向后跌倒,船只以更快的速率往旋涡深处坠去。
“不好!一下雨,刚降下去的水位又要升了!二公子伤害!”
还不等陵洵说话,穆九先一步道:“阵法之道式微数百年,人们对阵术和阵法师知之甚少,惊骇也是人之常情,今后就好了。”
徐光撑着一根木槁,将小孩略微被泡得发涨的身材翻转过来,见他口鼻里填满泥沙草叶。
徐光抓着船雕栏的手不由收紧:“穆先生,这船就要沉了!”
穆九却连看都没看徐光一眼,只是淡淡道:“不听我的,断无活路。”
“快!撑住舵盘!调转帆向!”
穆九天然不会解释,世人便堕入沉默。
陵洵天然感遭到将士们的目光,却只是说:“人有善恶,阵法师也是人。”
袁熙这才放开陵洵,略微安静下来,对徐光道:“这些人都得带走。”
“我只是遵循主公之命行事。”穆九避开,没有受徐光这一礼。
看到袁熙时,他实在吃了一惊,没想到风华无穷的袁二公子竟然也会落到这步地步,想到这一起走来看到的尸骨,贰心中未免后怕,再看那越下越猛的大雨,以及垂垂逼近小山包边沿的水位线,如果他再晚来一步,那么再次见到袁子进,是不是也只能瞥见一具浮尸?他不敢设想,只能故作轻松地打趣。
扶在佩刀上的手忍不住一点点下滑,握住刀柄,就仿佛握住了那从心底滋长的,不竭侵犯满身的惊骇。
徐光被噎得一滞,喘着粗气不再说话,只是瞪眼看着那水漩。
方才是如何了?竟然生出了那种阴暗的心机?明显人家两小我刚救了他们一船人的性命,他竟然会有种想要对他们斩草除根的打动?徐光摇点头,甩开方才心底的邪念,上前拱手道:“感激两位互助。”
四周环水的小土包上,有一圈临时垒建的堤坝,内里圈着百十来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像羊圈里的羔羊普通,三五成群地扎堆在一起,在带着水汽的冷风中瑟瑟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