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镜面里的天下，怕是个囚笼，内里的素书同我们生生相隔，她进不来，而我们――倒是出不去。我终究明白了那妖女的用心――那就是把本君跟素墨客生相隔，不得团聚。
最后，日头淹没于海西，浪头息下去，余晖染红半面无欲海，我终究在无欲海绝顶一块礁石上，看到了荷叶粉饰下的小鱼儿。
“并且，你的爹娘，特别是你的娘亲，到底是碰到了如何的一个敌手而死的，你怕是不清楚。有些事情，用不着我来教唆，你同素书的纠葛，本就惨烈，是劫是缘，不是我说了算，”她抬起手，往上空指了一指，手背上的梨花带了些微朱色彩，依罕见嗜血的气泽，“是上天说了算，我做的，不过是叫你认当真真体味罢了。这是你丢弃了我的代价。”
便在这时候，本君蓦地想起来，本身那会儿是从那方水蓝色的镜面里冲出去的。现在要归去，该当起首――找到阿谁镜面。
我又昂首，盯着那玉轮打量了半晌。俄然发明现在这月不是十五满月，而是下弦月；而我冲进镜面的时候，内里已经是月盘高升了，但我落进这内里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西落……
可我心中那揪疼袒护不住，那牵挂和惊痛也袒护不住，反几次复几十次逆着吼怒的浪头飞到无欲海上空俯瞰，飞卷而起的波浪如刀，割了我的血肉而过，海水闻到血腥滋味，化成丝丝缕缕的线缠上来，咬上我的情魄。
我转头，又看向着广漠的无欲海，海面染月华，波光粼粼似古现在。
是的，内里的日子和这里的日子不一样，内里的时候也和这里的不一样……更甚之处，也有能够内里的年代也跟这里的不一样……
怀中的他终究吐了洁净，伸出小胳膊抱住我的脖颈，脸颊蹭了蹭我的脸，“父君，阿谁女人好吓人啊，她没有脸……也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阿谁面具上只要两朵花，小鱼儿很惊骇，但是小鱼儿没有当她的面哭。”
我狠狠抹了一把脸，抹下大片大片的海水混着泪泽。
优昙波罗花树花瓣轰轰烈烈落下来，大象无声，却明示凶劫。
可我清清楚楚地晓得，这里却不是真正的九天无欲海，真正的无欲海，在那镜面以外，在有素书的那一个仙界。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跟内里一模一样却又到处虚妄的幻景。
安然无恙，当真是最好的事情。为父，别无他求了。
镜面下水蓝光流成波澜，几个浪头翻过，我看到了阔然海面上被浪头囊括、吃力想要跃出巨浪却如何也逃不出来的小银鱼，我看到冒死挣扎撑着荷叶想要护那银鱼一护的荷花、最后却被水浪击打得衰颓的荷花――是孟鱼和孟荷。
而这大海，我认得出……是无欲海。
“那我再说一遍，我要你进这镜面当中。你的孩儿，连同你爹娘，都在镜子里。他们啊，就等你出来团聚了。哦，不对，你口口声宣称素书是你孩儿他娘亲，团聚的话，该当也要把她送出来对不对？……但是啊，我偏不。”那笑声愈发骇人，“我恰好不要把她送出来，我要她，晓得你当初割她鱼鳍这件事，我叫她再也不肯意跟你――团聚。”
孟荷明显明白一些，拉了拉我的衣袖：“阿叔……我们是不是不太好出去了。”
孟荷勉强理了理被海水冲得破裂的衣裳，回道：“嗯，你没有哭。就是有点惊骇，把我的荷叶都扯碎了。”
镜面沾身成水，耳边虽有碎响，身上却并未被割伤。只是超出那水蓝镜面，我果然落入茫茫滚滚的大海当中。
我双目刺痛，穿行与海面交来回回几百次，却始终找不到。我几近要思疑那镜面上的气象都是虚晃，我几近要跳出这镜面，再归去逼问那妖女把我孩儿藏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