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事呀,在哪儿不是睡?”端木翠毫不泄气,“要不,我幻作你坟上一棵青松?”
在展昭看来,现在的夜色与方才一样浓厚,实在是没有甚么分别的。以是,有那么半晌,他俄然恋慕起端木翠来:做神仙,的确是比凡人要强上那么一些,最不济,目力是要好很多了。
展昭点头道:“听先生所言,未曾见过。此画是根据之前老宫人的描述所画,应当是有八分像的。”
端木翠明显不是这么想的:“花花草草……要不就……牡丹?”
“学武之人,如果身侧有人都发觉不出,未免太不济了些。”说话间,将臂上搭着的被褥送回床上,“话说返来,你方才在桌边坐了这么久,嘟嘟哝哝自言自语,到底是做甚么?”
展昭于升仙修真之事本就无甚了了,是以上只是一笑置之,正欲说些甚么,端木翠又道:“待我将来甜睡了,展昭,你说我幻何为么形好?”
说着伸出一指,沿着书画上真宗的表面缓缓挪动,双唇微微翕合,也不知念些甚么咒语,末端屈指对着画像悄悄一弹,低声道:“去跟你的皇儿好好说说,速速解了宣平的围困才是。”话音未落,那字纸如同飞灰般四下散开,其中滑落一缕人形,模糊便是身着绛红皇袍、通天冠的模样,尚未看得逼真,那人形已然飘飘忽忽,穿墙而去。
“只要打劫六合之间最亮的一道光。”端木翠眸中异彩大盛,“展昭,考你一考,这是甚么光?”
端木翠哦了一声,不再诘问,两人并立窗前,目光落于溶溶夜色深处,竟都忘怀了寒意。
端木翠这才免得展昭对人间冥道一无所知,略略游移,便将人间冥道的由来大略说了说。展昭听得非常细心,末端问道:“你方才说,女娲娘娘‘剖心为烛,沥胆成光’,必然要如此这般才寻得着冥道吗?”
“以是,就连续睡去了?”细细一想,倒也合情公道,归正新一代神仙已然长成,罢休让厥后人去做也何尝不成,“睡在那里?”
明显马脚百出,细想想却也没甚么好辩驳的,也许人端木翠的确是有资本共享的认识也说不定。
端木翠哼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出来。
端木翠哼了一声,道:“如何,你又想说是月光还是星光?”
打眼看去,窗外一片漆暗中沉,冷风得了空当儿出去,端木翠不由打了个寒噤。
“旁人都睡下了,只要你屋里有亮光啊。”端木翠理直气壮,“你睡得这么死,点着蜡烛也是华侈,那么我就来用咯,有甚么奇特的?”
“曙光现时,便要解缆去人间冥道?”
“端木,”展昭决定尽快结束这场奇特怪诞而又匪夷所思的会商,“荒草萋萋的坟冢之上长出你这么素净无匹的牡丹,旁人会觉得我在地下成了精的。如有功德者非要掘开一查办竟,我更是不得安宁了……你好好做你的神仙,甜睡的事情容后再议。”
展昭笑而不答,重又向窗外看去,俄顷端木翠过来,只觉窗口处寒意更甚,忍不住双臂抱起,向展昭靠了靠,仰脸看展昭道:“当初我想了好久才想到,展昭,你如何会这么聪明?”
那些个神仙轶事,上古时自不必说,秦时徐福率三百童男童女寻外洋仙山,渺然无归;汉武帝年间,《内传》记曰:“元封六年四月,武帝于承华殿前迎西王母”;唐时官方哄传玄宗半夜架梯登月,拜访广寒清虚之府,仿佛当时的繁华帝王家与仙真之间过往甚好友情不浅,但是近百十年来,听的多是宫闱秘事,甚么烛影斧声、狸猫换太子,仿佛与上界毫无干系。莫非真如端木翠所说,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神仙都已经甜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