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吵嘴，妖鬼也分善恶。就算我不是人，我也没有害过人，你凭甚么抓我？”
饶是紧赶慢赶，快到东城郊时，日头还是落到了檐角以后。淡灰色的暮霭自四周八方渐渐会聚过来，街巷两旁的屋内渐自透出摇摆而暗淡的烛光来。
端木翠俯身将风灯拾起，向展昭道：“展昭，火折子。”
是以，当采秀的身影隐没于巷口时，端木翠立即就不笑了。她气得心口疼，太阳穴突突乱跳，因而她师法西子捧了半晌心，这也是效颦的一种，因为地球人都晓得，西子捧心那叫一个眉尖微蹙我见犹怜，哪像这位女人捧得杀气腾腾、眉眼带煞。纯真从美学观赏角度来看，东施都甩她三条街。
“谁结婚？”
神仙的庄严不容应战！落架的神仙更需求获得各方的关爱和尊敬，让个孤魂野鬼欺负到头上来，她还要不要混了！
也有头遭儿进城的，伸长脖子看热烈，满眼的恋慕，心中揣摩这繁华地头儿的人就是不一样，边幅漂亮出众不说，跑起来都赏心好看，衣袂掠风，真是看你千遍都不厌。
“哎，展昭。”她等得不耐烦，只得开口唤他。
采秀伸手接过，仿佛早在料想当中：“那谢太蜜斯了。”
正失神间，端木翠已拐进旁侧一间配房。风灯的光晃出来，满室的灰尘，正中一摊灰烬，生过火的模样，中间歪着一个破钵盆，盆里还汪着些羹汁。
“喂，张文飨。”端木翠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很大声地叫他，“就要当新郎官了，如何能睡着了？”
伴计应了一声，又从尺柜里递出大红色的尺幔和布帐，叠得刚正，用红布包好。端木翠这头接过来，那头又塞到展昭怀里。
奇了怪了，这身官服他在她面前又不是第一次穿，她本日恶感觉不扎眼了？
展昭此时才觑得空子问她：“你买这些做甚么？”
端木翠引着展昭从廊下走，廊沿处有深深的雨窝儿，雨窝儿里积满了水和草屑。展昭忍不住看向檐角，从飞檐上滴下的雨珠，要颠末多少年的堆集，才会在铺阶的板石上剜出这么深的雨窝？
端木翠走了几步才发觉展昭没跟上来，她转头看他。
展昭将怀中的布包拢了拢，腾脱手来取出了火折子。方点着了，风一时大起，又吹熄了去。展昭往檐下避了避，再点着，才靠近风灯，一阵风过来，厨子扑跃几下，又灭了。
展昭没法，道：“端木，你过来挡着些。”
端木翠点头：“早荒废了。”
“想要公允去问阎王爷讨，阳间可没人审得了你的冤。再说了，”端木翠越说越气，“你只不过是一缕残念，不能立于灼日之下，你能走街串巷，清楚就是吸附采秀的阳气归为己用，令采秀折损阳寿。何况我传闻你还要嫁人，这不是害人是甚么？还说本身没有作歹，单凭以上两条，我足可打得你灰飞烟灭。”
过了这条街巷，就是采秀的住处了。展昭的步子有些急乱，他感觉红色官袍的前襟有些碍事，伸手略略向旁撩开了，就在这当儿，俄然有一句话从右首一间铺子里飘了出来，没头没尾。
端木翠眸子子一转，笑嘻嘻道：“我啊。”
风灯转向另一个方向，展昭这才重视到角落里伸直了个老头儿。他已经很老了，干瘪，面上的斑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身上盖着一件破洞连着破洞的皮袍子，毛边已经脱落得差未几了，仅剩几缕油汪汪的黑，早已辨不出先前的色彩。老头儿睡相粗鄙得很，一条腿大大咧咧地伸在外头，光着脚，脚底结着厚厚的老茧。
端木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半是惊奇半是欣喜：“展昭？”
采秀俄然抬开端来，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