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寂然地留步，又俄然狠狠抓住香玉的胳膊，急道：“是不是他？是不是聂偿恩？”
不远处，残虐的大水巨浪滔天，仿佛野兽般扑向堤坝，七千余民夫顺次站成三排，构成三道长约两里的“人堤”。
“堤必溃，但人不易溃。下官发起，张贴布告，征召民夫，组‘人堤’以挡洪峰，一批人挡不住，另有第二批、第三批，源源不断，必能护住小梁县。”
钦差见聂偿恩并不答话，便道：“子惠，你如何看？”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终究松开了手。
香玉疼得神采泛白，心中却欢畅得想落泪，大力点头道：“恰是聂大人！”
他的面庞安静而宁静，杨昭亲身为他盖上了白布，很多百姓站在一旁冷静堕泪，年溪县已经死了很多人，大家穿孝服，到处挂白幡。
“彼苍不仁，必然会有人死去。”杨昭状似冷默：“杏阳辖下五十万口人，仅是杏阳县城便有三十余万人，如分洪，此次大水必定摧毁杏阳一县，也许三五十年都难以尽退，县中百姓又如何安设？再者说，即便炸毁杏阳大堤，但堤坝入口狭小，若洪峰来势超乎诸位判定，一样会有大量大水涌向小梁县，府城……也一定保得住。只要‘人堤’才最为可控，丧失也会最小。”
桂七苦笑，低声道：“小的晓得，可小的从小就和狗子争，这回也不想输他。”
“你疯了！如此与送命何异？！”有官员斥道。
第一波的浪头打来，浪里翻涌着巨石和断枝，小梁县的堤坝接受不住重压，呈现了约莫半里的决口，几百人堵在裂口处，有人被大水卷走，有人被石块砸中，一小我倒下，前面立即有人堵上来，沙石扎破他们的鞋袜，锋利的断枝刺破他们的皮肤，伤口浸在污水中，疼得撕心裂肺。
是啊，她如何忘了……
“你这一去，可不必然能活着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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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望着聂偿恩的背影，双眼泛泪，那会是她的儿子吗？
……
一道闪电劈开暗雾，一滴、两滴……雨水毫无前兆地倾泻而下，来得迅猛又缓慢。
他的身形薄弱，派头却如擎天捧日，凡是竹帛所载，丹青所画，都不敷以描述万一。
见沈夫人朝着他们遥遥一拜，钦差当即行礼，不敢怠慢。
一句话说得毫无波澜，却让钦差池迟开不了口，很久，他理了理官袍，慎重其事地向聂偿恩的背影深行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