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诗曰:二八才子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一朝高山风波起,此际订交才见心。说话的,这等一小我家,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大富也要穷了,另有甚长进的日子!却有一个原因,只为这西门庆生来本性刚烈,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以是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是以满县人都惊骇他。因他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西门大官人。这西门大官人先头浑家陈氏早逝,身边只生得一个女儿,叫做西门大姐,就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尚未过门。只为亡了浑家,无人办理家务,新近又娶了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后妻。这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奶名叫做月姐,厥后嫁到西门庆家,都顺口叫他月娘。却说这月娘本性贤达,夫主面上百依百随。房中也有三四个丫环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又尝与北里内李娇儿打热,也娶在家里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着窠子卓二姐,名卓丢儿,包了些时,也娶来家做了第三房。只为卓二姐身子瘦怯,经常三病四痛,他却又去飘风戏月,调弄人家妇女。恰是:店主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
更有一种可爱处,亲朋白眼,脸孔寒酸,便是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勾与人争气!恰是: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玉阶孤单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说便如此说,这“财色”二字,向来只没有看得破的。如有那看得破的,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勤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郛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即如那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比武阵大将军叱咤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晓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弓足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糊口。
诗曰: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到厥后情浓事露,甚而斗狠杀伤,性命不保,妻孥难顾,奇迹成灰。就如那石季伦泼天大富,为绿珠命丧囹圄;楚霸王气势拔山,因虞姬头悬垓下。真说谓:“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如许人岂不是受那色的短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