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夙来不是傲慢之人,更非刻毒之辈,对兰礼这侄儿虽不说非常欢乐,却也是很心疼的,现在这模样,不消想也晓得有事。
一朝龙驭临四海,严肃鲜明生;玉宇琼楼遮色彩,笙箫起。
不过话虽如此,长姐的叮咛总还是要服从。
母亲淡淡一笑,努嘴说道:“瞧,这不就分出来了吗?那里还用得着等她们开口?我的姝儿一向体贴,向来不会顶撞半句,那里另有她这模样?”
现在档口,长姐休书请父母归京,思亲不假,我却晓得另有乾坤。
就这么着,我们耗时数旬日,一起颠簸,终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云阳帝都。
母亲说的难处,天然是指姐夫庆王的难堪身份。
那年开春我刚满十七岁,长姐连封家书修来,说是一别八载,甚是驰念父母双亲及兄弟姊妹,盼父亲能怜她一片孝心,早日返京。
且我虽说不上绝顶聪明,几分小机警还是有的,从城门外的杨运,再到堂兄兰礼,从城门口的保卫到爹爹的非常,我已然看出他的心机,他那不是冷酷,清楚是在遁藏。
二哥兰誉自小不喜参政,与太子哥哥、洛王哥哥也无连累,小妹姝儿灵巧懂事,从不会违逆半分,爹爹这号令对他们可行,对我,实在是难堪。
爹爹悄悄嗯了一声,说道:“谢太子殿下挂念,老夫一家舟车劳累,还要回府清算,请杨大人多担待。”
我从小跟在大哥身边,因此与太子哥哥也很靠近。这些年在来仪,他明里暗里没少关照我,即便爹爹再不欢畅,每年也会抽暇过来瞧瞧我,现在既已回京,怎能不去看他?
对于杨运我并不陌生,晓得他是太子哥哥的东宫詹事,主管东宫事件,这会儿过来,当是受了太子哥哥之命前来相迎。
凭着残存的影象我才认出他是姐夫,也就是庆王爷慕梓侨。
“多谢王爷!”
野陌近夕阳,万里关山,比年战骨多秋草,有谁怜?
瞧他明天的神情,再想想城门口森严的保卫,莫不是太子哥哥他……
车马辘辘远行,约莫半柱香后终究在武国公府门前停下。
如此,父亲、母亲脸上也多了几分欣喜,“王爷自有王爷的难处,我们能了解。这些年嫣儿孤身在京都,承蒙王爷多般照拂,我伉俪二人感激不尽!”
望着城门上烫金的三个大字——“云阳城”,爹爹哀然一叹,长长呼出一口冷气,沉了沉眸子,自顾说道:“但愿此行是福非祸。”
闻声,爹爹眉间一挑,再次挑开车帘往外望去,正见几匹人马仓促行来。瞥见为首之人,他尽是皱纹的额头深深蹙起,似有万千心机袭上心头。
俯仰百年,这蔓毒已渗入至九州江湖。不但男人,便是柔婉妇人亦多蠢蠢欲动。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爹爹神情有些古怪,那眼中透着的不完整像是哀伤,反而像是多加了些甚么。
且我兰家自祖爷爷创建家业以来,不但兼有武、肃二国公之荣,还出过数位王妃,到父亲一辈,更是出了尊为皇后的姑母,可谓门楣显耀,灿烂一时。
长廊里一个身着戎装的小将走了过来,至父母跟前忙不跌施礼:“兰礼见过王爷,见过伯父伯母!”
不比我们三个不成模样,长姐与大哥都是极其出众却又万般孝敬之人,当年都城高低已成嘉话,提起武国公兰伊宁兰侍郎一双后代,谁不恋慕不已?
而我,自小清闲安闲、无拘无束,从无介入朝堂之心,却偏生在如许一个年代,一步错,满盘皆输,乃至于肃肃宫墙,贫困余年。
一见庆王,夙来沉着的爹爹当即拉开母亲,带着我们就要向姐夫、姐姐施礼,却被姐夫半途拦下:“岳父这是做甚么?快别多礼,一起舟车劳累怕也该累了,内里我与嫣儿都已安排人打扫好,快些出来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