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渊渟嘴上嫌弃,到底还是念着便宜义子一番美意,起家去端碗喝了。
傅渊渟本来不通医理,何如这些年来存亡来去,多伤自成医,兼之这老妪经脉间空虚孱羸,使他等闲就能探出脉象,恰是号称“无根之脉”的鱼翔脉,凡此脉象者气血两亏、阳尽阴虚,更遑论病者乃一久病白叟,即便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此,也不过能替她多延个一年半载。
她赤足迈过满地尸身,走到外室找到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白玉雕成似的少女花容,五官表面虽还青涩,已美得令民气服,如果再成熟一些,不知多少人要为她心荡神迷,只看她一眼,就忘怀了人间炊火。
另有两名黑衣人往鼎内倒入早已备好的药汤,又放入蛇蝎蜈蚣等剧毒之物。待这些做完,他们在老妪的谛视下拔刀刺向残剩三名火伴,后者竟也不抵挡,引颈就戮。
血水里尽是浑浊,除了毒虫和半凝固的血块,另有很多难辨描述的肮脏,仿佛蛹虫破茧成蝶后留下的狼籍,少女嫌恶地看了一眼,只手撑鼎一跃而出,扯过搭在屏风上的乌黑长衣覆盖己身,从衣领处捞出湿漉漉的黑发,更衬得她肤白无瑕,在灯火映照下如玉石般微光生辉。
若在平时,薛泓碧也没恁多耐烦,只是他才得知杜三娘的死讯,满腔悲哀无处宣泄,又见这老妪实在不幸,便坐在床边,亲手舀了鱼汤一勺一勺地喂她。
傅渊渟跟薛泓碧都已走了,老妪偶然去追,现在离子时不到三个时候,她明天的关隘还未突破,平常血肉精气填不了丹田空虚,得换个别例才行。
她是现任浮云楼之主,姑射仙。
傍晚将近的时候,半倚在床上听他讲故事的老妪俄然歪了身子,脑袋沉沉压在他肩膀上,充满皱纹的手掌也垂落下来,像枯萎式微的干花,清楚近在天涯,却无呼吸相闻。
傅渊渟走过来,摸索了她的呼吸和脉搏,轻声道:“她走了。”
薛泓碧问傅渊渟筹算去那里,后者想也不想就道:“去见见你爹娘。”
十三岁的少年郎生得姣美,哪怕连日逃亡蕉萃了很多,看着也只让民气生垂怜,何况薛泓碧心性早熟,又经历了连番惊变,端倪间多出三分红年人才该有的刚毅,当他垂下眼睫悄悄吹凉一勺鱼汤,这三分刚毅又化作了七分柔情,像水滴落在顽石上,白痕不留,却能水滴石穿。
饶是如此,她也满心光荣,若不是本身功法非同平常,又赶在这特别的期间,恐怕她就算用了龟息功也骗不过傅渊渟,能以此孱羸之躯从这老魔面前满身而退,委实是劫后余生。
做完这些,他们又向老妪行了一礼,竟是横刀自刎当场。
六名黑衣民气头一凛,不敢担搁半分,很快带她进入阁房,只见这屋里空空荡荡,唯在正中心放着一面屏风和半人高的三足青铜鼎,周身刻有五毒图纹,鼎中内置隔水层,一名黑衣人找出锦盒,将内里指肚大小的玉珠放入此中,再倒入净水,隔水层内顷刻结满寒冰。
此三人的腕脉、颈脉和心脉皆被割开,尸身倒悬,将鲜血尽数流入鼎中,内里的毒虫被血腥气一激,顷刻建议疯来,竟是在鼎中自相残杀。见此景象,黑衣人将手里放干鲜血的尸身丢开,在鼎下升起了火,寒气与热气一同升腾融会,把这些毒虫渐渐煮死,毒性与凶性都融进了血水中。
密室里只剩下老妪一个活人。
薛泓碧还在持续讲那未完的故事,谨慎翼翼地将老妪放平躺下,比及嘴里的故事说完,他才换了口气,道:“我们把她放到前面的空屋子里,然后就走吧。”
就在他们分开长命村后,冷僻死寂的屋子里,一具躺在床榻上的“死尸”展开了眼睛。
七天来,薛泓碧不止一次颠末这里,也曾在这里打水,却没发明上面藏有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