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苏某的话很好笑么?”
夏冬是多么灵敏之人,当即抓住了要点:“涂州已属江左范围,整整十四州,除了江左盟以外,何时另有第二个帮派?”
“是吗?”梅长苏似对这句话毫不在乎,随口道,“因为当年那桩婚约么?郡主一日不另嫁,她就一日是林家的人。而对于夏大人来讲,林家人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吧?”
“传闻夏大人在京郊野曾经遇袭?”梅长苏笑着提起另一个话题,“景睿那日返来身上带伤,侯府里上高低下都吓了好大一跳,长公主命人请医敷药,可算是闹得鸡犬不宁……不知大人的伤好些没有?”
只不过情之一字,向来无计躲避,大要上一如既往的谈笑不羁,袒护不住贰内心的黯然神伤,就如同当时在迎凤楼中,郡主看着本身这个江左盟宗主,很多话涌到唇边,欲答辩问时的痛苦一样,那是再如何安静固执的面具也没法粉饰的内心感情。
“畴昔的事天然都有它的意义,我只是想不通它们与你何干?”夏冬目光如炬,灼灼地射在梅长苏的脸上,“莫非十二年前的那桩旧案,竟会影响现在太子誉王相争的朝局吗?”
夏冬怔怔地看了他一阵,俄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当初遣派他前去互助霓凰时,并未曾预感到这个结局,但现在面对如许两颗澄如冰雪的至心,本身又岂能胸怀陈腐之念,成为其间的停滞?林殊本已运气多舛,只为少年时无关情爱的婚约,就已带累霓凰多年,现在奄奄病体,苟存性命,前程多艰,更是再无半分余力牵涉后代之情……
唯今之计,只能徐缓图之。
这个结不解,悬镜司便永是林氏的死敌。只是旧案早已定勘,悬镜首尊夏江虽已归隐,但仍然活着,要想解开这陈年血结,却又谈何轻易。
夏冬二十岁正式出师,十七年悬镜使生涯中不知碰到过多少重案疑云,以是只需一句,已可指出她清查的方向,再多说,反是画蛇添足了……
梅长苏一面欠身重新为她添续热茶,一面道:“看来夏大人以为,必然是靖王错了?”
听得此言,夏冬眸色突转冰寒,冷冷道:“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朋友,等她出嫁以后,我才肯承认这朋友二字。”
手上的一桩大案尚未开审,而都城里的波澜澎湃,则更是方兴未艾,仿佛要囊括推毁统统般,让人感受有力顺从乃至遁藏。
“那次危局,便是因为邻国有位高人,制定了极其狠辣的水攻之策而至。先以突袭之计,强力夺得河道渡口,以巨舰为营,小舰为刃,河道为路,一应供应,竟全从水上运送,浩浩水军竟沿河直冲要地而去。虽是兵行险着,竟有了奇效。郡主若尽力攻打渡口,敌方水军便乘虚登陆为乱,若在水面长进犯敌军,又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彼时麾下诸多将才,竟无有破敌之法。身为一军主帅,郡主当时的忧煎之心,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停下来喝茶。
夏冬震惊情肠,心中哀凄,不由叹了一口气,容色寞寞道:“女子痴情,老是赛过男人。想来她固然表面看来无恙,但实在心中,毕竟还是盼着那年青人趁这个机遇前来应选吧……”
梅长苏的唇角不为人所察知地悄悄抿紧了一下,转过甚来,还是一派清风般雅素的神采,笑道:“这个谁都晓得吧,就是本代悬镜使首尊,令师夏江夏大师啊。”
梅长苏涓滴不在乎她冷洌的态度,还是浅笑道:“现在的每一分光阴,都是从畴昔持续而来的,不查清楚畴昔,又如何晓得现在应当做甚么,不该做甚么?不管是再长远的畴昔,种下甚么因,终有甚么果。悬镜使一贯行事力求公道,不也是怀有这个信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