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民气里发酸,背后里说老太太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傅家人却感觉理所当然,乡间丫头哪配得上二少爷?二少爷品德出众,就该娶天子脚下的令媛蜜斯当媳妇。
莲壳承诺一声,“好嘞!”然后接着问,“龙须面?八宝饭?”
婆子从速捂他的嘴巴,劝道:“我的儿,消消气,就当是你积善罢!这事老太太不晓得,如果然让老太太晓得了,她们一家都没活路!前次阿谁莲叶,不过是露了点形迹,老太太发狠,活活把人打死了,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嫩得像朵花,说没就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少爷把事情压下来了,你可别到处说嘴去!谨慎二少爷活力,把你也卖了。”
傅云章收回凝睇庭阶的目光,“哪房的四老爷?”
傅四老爷沉默一瞬,笑了笑,“娘,月姐这孩子诚恳,她是我闺女,我给她攒嫁奁,将来给她挑个殷实人家,委曲不了她。桂姐有三哥和嫂子给她做主,我不好插手管,我就一句话,她的嫁奁也是我出,不会比月姐差。至于英姐,大哥就留下她这么一个闺女,她和大嫂孤儿寡母的,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又才刚回家没几天,头一次跟着家里人一起过年,我偏疼她几分又如何了?”
县里的小官人十三四岁开端央媒婆说亲,相看人家,十五六立室娶媳妇,十八九抱娃。二少爷现在快十八了,还没结婚——老太太怕二少爷用心,早就放话说二少爷不会早娶,等他考中进士后,幸亏北直隶寻一个本地娘子攀亲。
“行了,我晓得,又不是头一回。”莲壳做了个鬼脸,“这一次我亲身给二少爷挑丫头,专找诚恳的挑!”
大吴氏无言以对,“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在内里威风八面的,娘管不了你……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你媳妇也不怕?你大嫂呢?就是英姐,也不必然乐意,女伢子家就该在家跟着长辈学如何筹划家务,烧火做饭,读誊写字是男人们的事。”
书房里一片寂然,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傅云章轻声道,“出去。”
大吴氏听了这话,才道:“那算了。”她话锋一转,“老四,我晓得你心疼英姐没了爹,事事都想着她。可你也不能太偏疼,月姐、桂姐就不是傅家的女孩了,月姐才是你的女儿。”
傅四老爷收起打趣之色,神采微沉,淡笑一声,“又是哪个多嘴嚼舌的在您跟前嚼蛆了?”
莲壳差点跳起来,低啐一口,嘲笑道:“少爷心慈,如果我在,直接回了老太太,看她们如何作妖!”
小厮为莫非:“官人,这文具匣如何分?”
莲壳两手揣在袖子里,皮笑肉不笑,“要说法也轻易,我去回了老太太,你们看如何?”
二少爷是傅家的金凤凰,听管家说二少爷的书房里空出两个缺来,府里的丫环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傅四老爷外出探友返来,牵着毛驴走进西院牲口棚,王叔接过竹丝鞭子,“官人,大房的二少爷方才打发人送来几样东西,搁在东院那边。”
傅云章双眉略皱,撩起视线扫他一眼,指指一旁棋桌上的文具匣和砚台,“给四叔送去。”
傅四老爷脱下外边穿的道袍,坐在火盆前烤火,小厮把傅云章差人送来的礼品抬到火盆前他看。
丫环们内心再活络,当着老太太的面,没人敢往二少爷跟前凑。
谁知挑人的莲壳恁的刁钻,不要都雅的,也不要机警的,更不要那和顺小意的,最后竟然挑了两个专管刨坑种竹子的粗使丫头!
傅云章坐在书桌前翻阅誊抄的程文,头也不抬。
儿子不欢畅,她内心也惊骇。
傅云章点点头,悄悄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