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老爷会错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难不成是你写的?”
莲壳应喏。
赵师爷想起明天来的目标,掩下心中难过,哼哼道:“不提那本册子了,琬姐鲁莽,她爹罚她禁足半年,稍后必定会让他家琪哥过来劈面向英姐道歉。至于册子如何传播出去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多数是赵家几个臭小子用心拆台鼓吹出去的……”
世人互望一眼,又笑又叹,道:“不敢瞒着太爷,确切不是我等所作。”
当时整条巷子都沸腾了,雨滴打在学子们脸上,不是凉的,而是炽热的。他们冲动万分,发誓要以沈大报酬表率,即便前路波折遍及,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赵师爷脚步一顿,哼一声,转头往回走,“臭小子竟然敢晾着我,我偏要等他返来!你们几个去整几盘下酒菜。”
这边赵师爷急得团团转,耐烦灌下几杯桂花酒后,霍然起家,一甩袍袖,气冲冲往外走,“去看看英姐去,她住哪儿来着?”
※※
他叫来莲壳,叮咛道。
家仆寻到知县老爷家中, 院子里摆了几桌丰厚席面,知县老爷明天放下公事, 接待本县文人名流, 世人伐鼓传花联诗作对,共贺佳节。输了的人正被其别人扯着膀子按在桌前罚酒, 氛围热烈。
这时,席间俄然响起一声轻笑。
知县老爷看出世人所说不是打趣话,咦了一声,面露讶异之色,“这倒是奇了。”
赵师爷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沈阁老时的景象。他和沈阁老是亲戚,但因对方长年在京师,此前并未正式见过,那日他和赴考的学子夹道等在时任侍郎的沈介溪下朝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只为沈大人乘坐的肩舆颠末。俄然落起大雨,路上的行人们连声谩骂,纷繁寻处所避雨,学子们却一动不动,仍然痴痴望着皇城的方向,目光满含崇拜渴念。
傅云章站在赵师爷面前,抬手为赵师爷斟酒,眉眼低垂,道:“英姐的笔迹,教员莫非认不出来?”
傅云章没有躲闪,迎着赵师爷核阅的目光,反问:“教员感觉呢?”
沈大人路过巷子,看到学子们,竟然掀帘走出肩舆,含笑和学子们酬酢,劝他们早些归去,用心温书备考,来日以才学报效朝廷。
知县老爷摇点头,笑道:“我却不信能写出这篇文章的人会是冷静知名之辈。”
傅云章没有诘问赵家如何措置赵叔琬,点点头。
但愿傅云章是例外。
陈老太太寡居多年, 很少见外客, 按例打发身边得用的婆子出来对付。赵师爷仿佛有急事找傅云章,不耐烦和婆子应酬, 略客气几句, 撂下茶杯,直接去书房等傅云章返来。
首辅沈介溪年青时,多么公道忘我,眼里掺不了沙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弹劾在官方很驰名誉的郑阁老。白云苍狗,一转眼沈介溪也成了阁老,他专断专行,大权在握,任人唯亲,为解除异己大肆冤杀清要官,放纵族报酬非作歹、欺男霸女,压榨盐商、茶商,沈家早已富可敌国,他仍然不满足,迩来乃至插手后宫之事,仅仅只当一个权臣,已然填不饱他的胃口。
长幼孩,小小孩。
傅云章眉头轻皱,往中间躲了一下,眼神表示家仆上前搀扶醉醺醺的赵师爷,送他去客房歇息。
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头不迭。友情好的直接抓住中间人的手臂,笑着诘问:“是不是你?别坦白了!”
不但知县老爷盼着赵师爷栽跟头,赵家少爷们也想看三爷爷大吃瘪!读书人重视名声,更重视前程,想要在宦海上有所建立,先要考取功名,赵师爷是个不大不小的文官,又背靠赵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只要脑筋略微腐败一点的,都不会冒然和他对上,以是即便黄州县人义愤填膺,但真正跳出来和赵师爷作对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