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不大懂此时的裘皮行情,却能看到珊瑚非常的神采。深知恃宠而骄最是作死,特别是来高傲老婆的宠,更要谨慎。便笑道:“我不要那么多大衣赏,我又不出门。我平常听人说甚么水洗羊皮最好,姐姐替我做一件羊皮比甲,又和缓又便利,好不好?”

管平波心中一跳,从九品,已经不止是士人,而是官人了。士人有一妻一妾,而妾,是良民……

人一死, 管平波甚么都往亲爹头上推。要晓得彼时不重女儿,亲爹是举人的,女儿一定识字。非得成了进士,做了官老爷,生的女儿方可读上几本《女四书》修修德。那些甚么吟诗作赋的才女,不是世代书香之家,便是高官显爵府上。管平波宿世被父母丢弃后,幼时照顾她的人便是中文系毕业,是以她通读过《四书五经》,固背不得原文,却大抵都有印象。再在此生时不时听管老爹读几句,她便趁机背了几句,时不时的抖落些,硬是把死了的管老爹包装成个怀才不遇的大才子。实际上管老爹熟谙的字够呛有管平波熟谙的多。

管平波夙来是个“直肠子”,练竹看她低着头不说话,还当她羞了。用心逗她道:“我方才没瞥见你哭,真的,别羞了。”

原生态的裘皮有一股味道,做裁缝裳了不显,可身处裘皮铺子里,便有些刺鼻,不过此时的人都不甚讲究,还是饶有兴趣的在铺子里挑货。管平波不当家,尽管伸手戳着各色裘皮玩。戳一回感慨一回,手感不可啊,本土的狐狸毛太短了,又粗糙,远不如丹麦狐狸。硝制的体例也不好,堂堂狐狸毛,摸起来竟比不上濑兔的,至于兔毛的……管平波只好说怪不得红楼梦里有银鼠有灰鼠有狐狸毛,就是懒的写兔毛了。且本土的兔子多数是灰色的,一件小白兔的都没有!

练竹指着桌上一堆,一一报给窦宏朗,又笑道:“我本日可没带钱,只叫伴计往铺子里寻你讨,你可别认账,让人找到家里来。”

珊瑚闻声貉子皮三字,整小我都怔了。貉子皮略逊于狐狸皮,却便宜的有限。不由连看了管平波几眼,内心感觉自家婶婶太心软了些!

窦向东满脸震惊:“婶婶从那里听了来?我们洞庭湖上的人,哪个不会水?若说族长有了年纪,一时掉下去呛了水也是有的,怎地七八个都呛水?莫不是人传错了吧?”

窦向东一脸无法:“这又是打哪提及?前日我家老二讨小,来了一伙子强盗,次日就去报了官,此事族中尽知。哪有闲工夫同大哥拌嘴?便是拌了嘴,内心不平气,打他一顿便是。不怕小辈笑话,我同大哥,打小儿打的还少了?我谋了别性命,与我有甚么好处?不怕族里说闲话,先前是大伯同人吃酒抢花娘,打伤了衙内叫杀了头,那茶园才落到我们这一房。我把好处都占了,本日倘或我死了,你们迷惑他倒能,现在他没了,疑我何为?向来只听过劫富济贫的,我繁华日子过着,好端端的去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天底下都没有如许的理!”

窦宏朗不答,反问道:“你们买裘皮?买了些甚么呢?”

珊瑚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陪着练竹遴选,细数着吵嘴。练竹一昂首,见管平波已跑去玩弄店家糅皮的家伙了,顿时无语,与珊瑚抱怨道:“她就没有一刻坐的住的!”

窦宏朗非常风雅的道:“哪能让你出钱。”又道,“只做一件大毛衣裳少了,你上回亏了身子,正要好生将养,多做几套轮换着穿,本年冷的很,万别着凉。”

练竹对珊瑚笑道:“看看,还只想着玩。你竟是白拉她过来了,且放她去耍,我替她挑好就完了。”

人都死了,字也没能留下一张,往哪查证去?世人只会把守平波都读到四书了,字还不赖,且会算学会画图纸。巴州又不是江南那出门能撞才子的地儿。搁巴州,练竹与管平波都可叫才女了。女儿都如此才情,其父是多么的天人之姿?谁能想到管平波她是个穿的呢?还是将军与封疆大吏家的蜜斯穿的。只能说如此忽悠人的管平波,脸皮当真是厚的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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