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仓猝表态：“小人等只愿为仆人奴，不肯为官。”
陈剑对于哥哥陈奋的自矜，多少有点儿嗤之以鼻——好象你身份多贵重似的，实在无官无爵，不过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光田多、钱多管啥用了？贵家之仆，又岂是我等百姓所可望其项背的？竟然感觉亲身欢迎裴寂跌份……好象你已经领着了胡汉国的将号角似的。
裴寂很熟谙这个声音，绝非别人，而恰是州别驾卞壸。
他这回是奉了仆人裴该之命，特地到淮泗坞堡来求贡的。本来一州以内，凡是哪家有些好东西，上官遣人求索，固然分歧端方，倒是此世的常态，只要东西不是过分贵重，或者可贵，普通人家也都会心不甘情不肯地拱手献上，以免触怒了上官。不过裴该的要求向来就很奇特，他不要金，不要银，不要美女、珍玩，就光派裴度、裴寂等奴婢去处各坞堡主索要些并不太值钱的玩意儿。
“卞君大才，竟然晓得上天有德？天果有德，又为何使虏骑纵横，天子蒙尘？实在天忘我无偏，偶然无德，是故老子云：‘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当从人间之法，不从遐迩之天！”
裴寂笑一笑，表示会心，也便恭立在裴度身边。他本偶然偷听裴该都在堂上说些甚么，但天然有一声高亢之语传了出来：“使君如此做，不但有负君子之名，抑且能够丧尽一州的民气哪！”
两人辩论了老半天，裴该始终压服不了卞壸，但卞壸毕竟是多年的官僚，他也晓得事关严峻，不管本身是不是同意，使君之谋，都不能从本身这儿泄漏出去，是以话语间很有分寸，并不牵涉细节。终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卞壸拱一拱手，就主动告别，退出来了。
卞壸并没有顿时答复，而是顿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反问道：“不管贫贱繁华，彼等无罪，何可破其家？”
“固然不违法度，却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在裴寂看来，卞壸此人有点儿不晓得变通，三天两天会跟使君顶牛，固然两边在人前表示得还算敦睦，私底下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普通环境下，使君巧舌如簧，都能把卞壸驳斥得哑口无言——一定至心折，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来由来辩驳——并且卞壸固执于君臣之礼，也很少扯着嗓子吼裴该。明天这是如何了？卞别驾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天刚放亮，裴寂就天然复苏了——他与报酬奴多年，养成了早睡晚起，以及随时随地都能够眯上半觉的风俗——才刚初春，是以他一翻开被子，就不由略略打了个暗斗。
“不必卞君相值，也不必卞君互助，我自为可也。”
当即转过甚去，向裴度以目相询。裴度又摇一点头，那意义：过后再跟你解释吧，这会儿我们还是别出声为好。
“罢了，也充足了，”裴该点一点头，“我这便行文各坞堡，召彼等前来议事，仍由汝二人送去……”趁便把裴度也叫出去，对他们说：“度者，权也，法也；寂者，静也，安也。我固与汝二人有大希冀，才会给汝等起这般佳名。汝等好生做，待我事成，不但束缚汝等，且将授汝等官。”
裴寂舔舔嘴唇，回味那前半夜的缠绵，不由眉开眼笑：“甚好，甚好，多谢陈二兄的安排了。”
总之裴该索要的东西，对于浅显百姓来讲，或许还值些代价，对于那些坞堡主，真正九牛一毛，那谁敢不乖乖地双手献上？为了这么点儿东西获咎一州之长，实在太不划算啦。再说了，还能够趁此机遇，与裴家的奴婢打好干系，来往之间，探听点儿使君的爱好，以便研讨是否别有油水可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