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勒胡马 > 第三十七章、阳夏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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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张宾持续讲解:“阳夏城壕本来甚宽,引?水注入,环城为防,但年深日久,早便淤塞,乃至于多处断流——虽说自王赞入驻以来,便差遣军民补葺,但偌大的阳夏,岂有一两月间便能修成金城汤池的事理?各处马脚甚多。裴郎且看,彼若能在城壕内侧增建羊马垣,使弓手暗伏此中,待我军渡壕时引弓攒射,则必能极大杀伤我军也。”

张宾捋须而笑:“裴郎此喻,大是风趣……也甚是有理。即王正长为巧妇,家中只要一抔米,却等来了数十豪食之客,又那里接待得过来?”

裴该思疑蘷安等胡将用心差遣汉人抢先,去消磨城守军的体力和锐气,但张宾却笑着解释说:“胡骑贵于冲锋裂阵耳,至于攀壁攻城,本非彼等所长。扬长避短,也是兵法之要啊。”

阳光炽烈,裴该被迫要手搭凉篷,遮住额头,才气大抵辩白出城墙边的状况来。只见已有很多兵卒抵近城壕,就用事前筹办好的木板架桥渡壕,澎湃冲向城壁。贰心说我站在这儿,哪有甚么风险?间隔那么远,即便城上有这年代还并未提高的甚么床弩啊,或者后代神臂弓,也压根儿射不到我这里来吧。

“张君之意,王正长一定不知,只是无能为也?只为兵少,是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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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阳夏城破,王正长能够幸免于难?”

裴该闻言,微微吃了一惊,心说你这话是甚么意义了?不会是俄然间悔怨起来,萌发了死志吧?!从速偏过甚去想要察看裴氏的神采,但天气已黑,帐内灯烛暗淡,裴氏用心把面孔埋没在暗影里,如何瞧也瞧不清楚。踌躇了一会儿,裴该这才开口问道:“帐中气闷,姑母可愿随侄儿出门外一叙?”我有话要跟你说,但这里太不平安,须防隔帐有耳。当然裴熊已经被我打发去洗马了,但别的仨货还在啊,谁晓得他们猫在哪个角落里呢?

但裴该毕竟是见过宁平城表里那番惨况的,他晓得这不是游戏,那一个个倒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不管汉人还是胡人,一样有皮肉骨肉,也会感受疼痛,也会陷于濒死的绝望当中……倘若统帅都和他现在似的阔别疆场,比方说宁平城之战中的王衍,只在中军接管战报,或许那些倒下的,战死的,就只是些冰冷的数字罢了吧。

裴氏闻言,神采不由微微一变,随即抬高声音问道:“外间都传言,是先夫掀起事情,害了天下人,莫非文约你也这么看吗?”裴该当场就想破口痛骂司马家那票混蛋,但咬了咬牙关,终究还是忍住了,反问裴氏道:“姑母又作如何设法?”裴氏仓猝转过脸去:“天下事由男儿作主,我等妇人又如何得知……”

“明日攻城,裴郎还来看么?”

裴该越瞧,便越感觉有些索然无聊。这因为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既不处于攻城一方,也不站在戍守一侧,涓滴也没有严峻感,即便城上城下都有士卒残废乃至丧命,毕竟隔得太远,瞧不清楚,天然便对心灵产生不了任何的打击力。更首要的是,他明晓得此战的成果,这连牵挂都没有了,就只能木呆呆地瞧着一群人冲上去,然后再退下来,还比各种球类比赛的攻防都要迟缓一百倍——游戏倘若做成如许,必定没人肯玩儿。

裴该明白了,军中胡人多是马队,这不成能骑着马直冲城壁啊——又不是名誉游戏——若让他们舍骑就步,纯属华侈资本。何况胡人常常善于骑射,而骑弓射程较近,也没法用来压抑城头火力。倒并非石勒或者蘷安不把汉兵的命当命,随便浪掷,但……本身内心如何就那么不舒畅呢?

二人出帐并不甚远——芸儿本来在帐外等着服侍,见状欲待跟从,却被裴氏摆摆手禁止了——裴该摆布瞧瞧,月色之下,火把的光芒与暗影交叉,一如可骇猛兽,但除非真能隐身吧,六七步内也很较着地并无第三人。他这才靠近裴氏,抬高声音说道:“若非姑母相救,侄儿早便死了,现在暂栖胡营,乃是侄儿志愿援救姑母,以报恩德。设姑母有不讳,侄儿唯死罢了!则身上肮脏,恐怕再也无可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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