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裴公只为皋牢石勒,大可不必言及今后之事,‘束手’如此,那个肯信?如裴公果与石勒有何密约,欲石勒叛胡而裴公叛晋,情势尚远,何得妄言?”石勒有同一关东的迹象吗?你有总领关西的气力吗?还隔着十万八千年呢,就这么承诺真的成心义吗?
“……且非亲笔手书,而与施印之间,自相冲突。别的,我亦不若元恒所见之细也。”
“其三,若裴公致书石勒,请勿攻徐,言至‘将军乃可尽力以谋关东’可止,何必再画蛇添足,说要共分天下?且以楚汉为例,其汉在西而楚在东,终究谁胜谁负,正不必多言,如此比方,不反启石勒之疑而激其之怒么?”你举甚么例子不好,举楚、汉之争,这是自居人下的调子吗?
“今将此书遍示卿等,一则为释卿等之疑,明裴文约必无叛意,二则也是警示卿等。我方破胡,刘粲退归平阳,不敢再来,然胡人非止残暴,并且诡诈,必欲以诈谋乱我心志,使我自相攻伐。非止我与裴文约也,即卿等之间,或世家、或豪门,或司、兖,或徐、豫,来源不一,偶故意结,亦当以国事为重,不成因一时愤激,而为胡寇趁虚而入。我等唯戮力同心,始可重造社稷,迎天子归于旧都。待胡寇尽灭,天下承平,卿等亦各得繁华,子孙永继,岂不是好?”
但是信中的言辞,却实在卑恭屈膝,不象是裴该惯常的为人……当然啦,人都是有多张面孔的,裴、石之间毕竟相处过一段时候,友情究竟有多深厚,谁都说不清楚。并且说不定就是在胡营中那段时候,裴该被石勒给佩服了乃至是吓怕了呢?
众将吏齐齐昂首:“明公经验得是,我等敢分歧仇敌忾,以灭胡氛!”
“前得将军奉书,内幕知悉,吾昔日违命,情非得已,实感慕将军龙凤之表、英迈之姿、活命之德及重用之恩也。今将军鹰扬河北,该不幸而受任徐方,忝为敌国,然实不敢当将军之锋锐,是以避至西隅。
祖逖就问世人:“就卿等看来,此信是真是伪啊?”诸将吏都答复说:“我等莫辩。”瞧着不象真的,可谁都不敢包管。李矩则猜想道:“此或裴公身在关中,恐石勒挥师南下,摆荡其徐方基业,故此卑辞以皋牢之……”但这毕竟不是光彩的手腕,以是送信人才要夜闯关卡,然后焦急他杀吧?
他这名书记也就才过弱冠之龄,姓孔名浚字元恒,是贤人苗裔,客籍曲阜。因为曹嶷残虐青州,他被迫离乡逃至兖州,得人保举入了祖逖幕府。这小伙儿平常寡言少语,也不见有甚么能为,只要一笔字还写得不错,故此被祖逖命为书记。
他在席上是这么说的,但实在刚才跟两个侄子见面之时,倒是别的一番说辞。荀组道:“今卿等留辅于祖士稚,景猷(荀崧)与裴文约结姻,我本欲前去建业,投效琅琊大王,如此狡兔三窟,斯可使我荀氏善保家业,绍继绵长。何如……才至江北,便感瘴息迫人,老骨不舒,因思江南卑湿,蛮夷所居,我毕竟年老,岂能埋骨于江湖之上、禽兽之所呢?故乃藉病滞留,待闻裴、祖已收河南,光复洛阳,而胡寇退去,暂无警讯,便北返来会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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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被人发觉了隐蔽奸谋,不敢亲笔写信,那为甚么又盖上了本身的大印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接到荀组的数日以后,某日祖逖正在聚众议事——当然没有荀组,老头儿若来,那得他调集开会,就没祖士稚甚么事儿啦——俄然有巡将来报,说能够是抓着了一个特工。
正在烦躁,忽听门上传报,说荀邃终究过来了。祖逖从速说了声“请”,然后等荀邃一进门,他就问:“道玄因何迟至?介弟安在啊?”荀邃仪态端庄地深深一揖:“既奉钧命,不能即来,明公恕罪。实在是忽得动静,家叔父北归河南,故此我兄弟前去城外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