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逃建康以后,裴氏也曾经多次尝试开口,想把裴该留下——天下事,自有他们司马家的担忧,我姑侄但安居江东可也。但是每次都恰好撞见裴该晶亮的双眸中透暴露不晓得是任务感还是野心的光彩,使得裴氏还是把话给咽了归去。
宦者禀报以后,裴氏站起家来,亲至门口驱逐,只见丹阳王司马睿牵着一名七八岁的稚童,徐行而来。见到裴氏立在门旁,司马睿从速疾趋而前,深施一礼,口称:“叔母。”裴氏从速行礼:“大王不必如此……”随即谛视那小儿:“这个就是冲儿?”
司马睿摇点头:“其兄短命,天然悲怆;然冲儿得承叔母之爱,我又岂会舍不得啊?面色蕉萃,乃是因为国事……江东之政,日难执矣……”
裴氏的实在春秋,实在比裴该大不了几岁,她年方及笈,便被嫁与东海王司马越为后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婚,她本人是底子不成能有甚么自主张识的。
她在出嫁之前,天然也曾经胡想过,夫婿英勇,又有裴、王两家互助,当能扫荡群虏、安定天下,而本身为之统管内事,悉心奉侍下天然伉俪恩爱,繁华得终天年……但是世事却并非不尽如人意,而是完整出乎料想以外:司马越南征北战,马不歇鞍,国度却一天六合式微下去,地盘大片沦于敌手;对于这位年青貌美而又知书达理的后妻,司马越只是保持着大要上的礼节罢了,实际毫无佳耦之情,乃至于连佳耦之事都寥寥无几——
在胡营中的日日夜夜,裴氏每当见到侄儿那略显稚嫩的面庞,不晓得为甚么,表情便会放松下来,仿佛那是一株能够遮风蔽雨的参天大树普通。在此之前,她偶尔胡想,倘若本身不是裴氏女,而是王氏女,或者凭借东海王的是琅琊王氏,裴氏昆仲却入琅琊王幕,从之南迁,那该多么好啊……而后她却忍不住会胡想,倘若亡夫能有这个侄儿一半的夺目,以及对本身的耐烦和关爱,人生必不如此惨怛。
本日裴氏端居赤台正殿,就是等着这个来由到来。
司马睿答复说是——“此即侄儿第三子,司马冲。”随即按着司马冲小脑袋,叮咛道:“快给祖母施礼。”
就在裴氏彷徨无措,更觉生无可恋的时候,王导前来记念,倒是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或者应当说,给裴氏新找了一个活下去的来由。
裴该天然了然刘隗的真意,司马裒毕竟年青,老爹不放心他远行千里以外的东海,故此商讨改藩吴兴;但吴兴是江南富强之地,且就在丹阳、吴郡之侧,司马睿名为丹阳王,实在乃江东之主,又岂肯在卧榻之侧,别置一王,以分薄他的权势啊?
但是,就在裴氏正苦心积虑要为养孙挑选一门好婚事的时候——她乃至还写信给身在长安的裴该,请他保举中原王谢闺秀(琅琊王氏的冷脸不筹算再去碰了,其他侨客,乃至南貉,如何能为我爱孙之妃啊?)——司马裒却年纪悄悄的,就突然短命了。
吴兴王府的范围大抵是丹阳王府之半,但裴太妃并偶然大加补葺,她把王府之藏大半北运,资供了自家侄儿裴该,因此论起殿宇之恢弘、居室之富丽,就要远远不及丹阳王府了——当然啦,丹阳王府若比之现在新修成的洛阳宫室,也属小巫见大巫。
司马毗死的时候,不晓得为甚么,裴氏竟然暗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感。但她仍然感觉前程茫茫,无可依托——故乡闻喜已落胡手,尊辈、兄弟或死或散,最可悲的,她与司马越结褵数载,却没能获得一儿一女……
一向要到“五马渡江”,才重修建康殿堂,但既然已不是皇宫御所,而只是藩王所居,范围天然比前朝要小很多了。五王各领数殿,间以粉墙相隔——司马睿位尊,便占有了神龙殿,次一级的赤台殿,则为西阳王司马羕统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