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道:“奴婢不知。”又补上一句,“一提慕女人,皇上就没好神采,徒弟叮咛,叫不准惹万岁爷活力,以是奴婢们谁也没敢问。”
如霜并不言语,举手重扬,不待捡儿惊呼出口,眼睁睁瞧着她已将那颗珍珠掷出窗口,捡儿和身去抢,那里还抢获得。只听“咚”一声轻响,珍珠已经落入江中,但见碧波滚滚,红色的一点珠光敏捷沉下去,转眼就不见了。如许的希世珍宝,宫中亦未几见,谁知她就如许顺手如抛废料,毫不吝之。捡儿一时惶恐得连话都不敢多说。如霜漫不经心,捡点匣中那些珠光熠熠之物,又顺手拈起块玉佩来,那玉色腻白无瑕,镂刻精彩,下头还结着同心双绦。捡儿怕她又要往江中掷去,忙关上窗子。如霜见她关窗,亦不言语,将那块玉佩在手中把玩了半晌,俄然伸手说:“这个赏你。”
天子起驾已经半日,宫眷的船队才从上苑船埠拔锚。浩浩大荡舟楫相接,无数锦帆楼船,首尾相接,异化着大大小小内官及御营保护的船只,迤逦达十数里,缓缓沿着东河逆流而下,非常壮观。初夏时分水势饱满,河道宽广,船行得非常安稳。两岸绿堤上垂柳依依,远处的墟里人家,近处的绿柳村廓,如一卷无穷无尽的图轴,在舱窗外缓缓铺陈开来。
程远道:“万岁爷对慕女人,那是没得说的了,要甚么给甚么。可惜慕女人性子不太好,这几天闹上别扭,万岁爷活力,见着她就发脾气,见不着更发脾气。”他愁眉苦脸地说,“别说奴婢们几个,连徒弟都跟着忧愁。”
如许挨到了蒲月初三,第二日便要解缆了,赵有智目睹实在拖不畴昔,晚间服侍天子换衣的时候,方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明天就要起驾了,奴婢们是不是都跟着去服侍万岁爷?”天子迩来脾气暴躁,淡淡瞧了他一眼,说道:“我瞧你这差事是当得腻了。”
“时候太仓促,只怕难以预备,臣弟请皇上三思。”御前奏对的时候豫亲王说道,“台端总要万安无虞。”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顷刻,窗外俄然有高大的人影一晃,清楚是个男人的身影。内官应当有冠带,外间那人影倒映在窗纸上清清楚楚,此人并无冠带,她一个动机转完,立即张口大呼:“快来人,有……”
镜中倒映着一点水光聚散,浓如乌云的发间插戴赤金凤钗,凤作九尾,每一尾上皆缀明珠,下缀金珠为络,精密的金珠络沙沙地在鬓侧摇摆。打量得久了,仿佛刚才晕船一样,亦感觉眼晕。手边搁着两只红檀木罗钿大匣,里头满满的满是珠翠,自入宫后,她一度甚是喜好这些东西,天子曾命内库尽搜所贮精华,送到她那边去。此时她翻开匣子,顺手拈了桂圆大的一颗珍珠,就着傍晚时分舱中暗淡的光芒看了一看。捡儿夸道:“这颗珠子真是好,奴婢虽是服侍过皇贵妃的人,都向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浑圆的珍珠。”
赵有智这几日亦是动辄得咎,但他是从小抱大天子的内官,吃透了天子的性子,赶紧恭声道:“奴婢该死。”却紧着诘问了一句,“那就是奴婢们都跟着台端?”天子说:“无关紧急的人让她坐船。”明显另有几分负气的意义,赵有智心中暗自好笑,恭敬应了个“是”。
天子不知为何非常刚强,他说:“朕骑马走,如许快些。”停了停又道,“宫眷们坐船,慢些无妨。”豫亲王游移了一下,天子又道:“朕意已决。”豫亲王只得躬身领旨,待得退出来后,立时便命人去寻程远。程远常日当差最是小意,见着他远远就行下礼去,口中道:“王爷万安。”亲藩体位高贵,在百官之上,连首辅亦得下拜,何况御前一名小小内官。豫亲王叮咛一声:“起来。”程远忙道:“谢王爷恩情。”利市搀了豫亲王的肘,扶他在树下石凳上坐下,又道,“王爷有甚么事情,尽管叫人来叮咛奴婢就是了。”又命人去新沏来一盏茶,亲手奉与豫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