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怕死,她只是惊骇活着,她只是惊骇单独活下去,她是父亲最小的一个女儿,除了她,满门的女眷只怕没有几个能够活下来。她只是惊骇那样活着。
前来传旨的内官声音并不大,尖细的喉咙,仿佛含着极利的一根尖刺,把每一个字都凿到人耳膜上去:“十四岁以上男丁处斩,十四岁以下男丁流徙三千里;十六岁以上女眷赐自缢,十六岁以下女眷官卖为奴……”
但是她要活着,她必然要活着,活着杀了他,活着用血来了偿血!
即便他是九五至尊,她也必然会为慕氏满门报仇雪耻,她会活下去,必然!
如霜紧紧抓住那细致的铁栅,仿佛用尽了力量才气够按捺住那眼泪,她毕竟是等不到了,畴前的统统都轰然倾圮,十六年锦衣玉食的人生,十六年掌上明珠的呵爱,她一度觉得,今后的光阴会像十六年前普通,乃至比畴昔更美更好,但是没有了,再没有了。统统都在帝王的权力下灰飞烟灭。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向咬出血来,和着那血,她几近是咬着牙吐出那句话:“爹爹,我不怕死。”
狱中只是死普通的沉寂,乌压压跪满了人,左边监中关押的是男丁,右边监中则关押的是女眷,多数活不了了。狭小阴暗的过道里不知为何竟有“嗖嗖”的冷风回旋,女眷中终究有人哭起来,压抑着,低声地抽泣,这声音如同水面冰层的分裂,带着一种冷彻心腑的寒意。而慕大钧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隔着铁栅怒喝:“哭甚么?我慕家的女儿,莫非怕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