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好久好久以后,他才道:“是你害死了她。”他眼中透着慑人的寒光,“你是天子,天下万物任你予取予求!你口口声声说甚么心心相印,你却连她都不放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如何会是她?
他伸脱手来,仿佛想要触碰她的脸,血污了她的大半脸颊,但是她的面庞仍旧清丽如此,仿佛他影象中的模样。
寒微几不成闻的一声轻响,天子像是没有发觉到,仍用手臂环着她,过了半晌,他手里的剑才“铛”一声落在地上。她渐渐地从他怀里溜下去,最后半跪半坐在了地上,血汩汩地涌出来,她抬头看着他,统统的侍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连睿亲王与其亲卫都愣在了本地。天子踉跄往前一步,用力将本身胸口的短剑拔出来,血溅在她的衣裙上、脸上、发丝上……他看着短剑柄上镂错金斑纹,鲜血从指间溢出,他只看到“契阔”二字,仿佛看到了甚么最可怖的东西,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睿亲王从未曾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采,不觉微微错愕。
天子俄然纵声大笑,拔出佩剑:“来吧!”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反射着殿中点点灯烛,仿佛游龙得了火,倒映在霜天中冽然生寒。剑锋划出半个弧圈,眉宇间隐然一种傲意,侍从诸人皆渐渐退散,睿亲王亦缓缓拔剑。
睿亲王本待要一剑取了她性命,被她眸中寒气所夺,剑下缓了一缓,就这么一缓,她已经飞身扑向天子身前,天子觉得她是惊骇惊骇,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想要拥抱她。而她双臂微张,仿佛一只蝶,长长的翟衣裙裾拖拂过亮光如镜的金砖地,如同云霞流卷过天涯,翩然扑入他怀中。
睿亲王恍若未见,抬手拭了拭脸颊上被溅上的血污,隔着那样多的人,天子嘴角微微上扬,竟似笑了。
他俄然叹了一口气。
一支暗箭从身后飞到,“嗖”地掠过他耳畔,斜斜地射在他面前半阖的门扇上。
他目中无喜无悲,凝睇着睿亲王:“厥后我晓得她是慕氏的女儿,慕大钧必不肯嫁爱女为我侧室。我拉上面子去求了父皇,那么多年,我第一次为了私事求了父皇,毕竟快意。能娶到她,是我此生莫大的福分,哪怕她开初是因为你嫁给我,但最后她毕竟还是将心许了我。而朕富有天下,在她弃世以后,才晓得甚么叫落空,再没有人能够替代她。”
睿亲王似是恍若未闻,殿中静得听获得内里呼呼的风声,窗隙本用棉纸糊得严严实实,但有一扇窗纸被乱箭射出了几个洞穴,殿中燃着几支巨烛,俄然箭窟里透出去一阵风,一支巨烛的光焰摇了摇,终究一黯,空余了一缕青烟,袅袅散开――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仿佛也是一黯,看不清了。
睿亲王哈哈大笑:“本日杀了你,我就是顺承天命的帝王,而你才是篡位的逆贼!”剑锋斜指,向天子胸口刺去,天子举剑格开,睿亲王变招极快,剑锋上挑,天子毕竟有伤在身,抵挡稍慢,睿亲王一剑已经重重刺在天子右肩上,统统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异化着女人短促的吸气声,睿亲王回击一剑“刷”地削断了垂帘,帘后的华服女子似猝不及防,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竟不惊不骇,眸中似千尺寒潭,冷如窗外雪。
赵有智收回一声绝望而短促的低吼,拾起地上天子的佩剑,便狠狠向如霜背心刺去,如霜伏在那边,不闪亦不避,目睹他这一剑便要将如霜生生钉死在本地,只听“哧”一声,倒是睿亲王身边一名近侍引弓相射,一箭穿透了他的后背。他重重地摔在了金砖地上,手脚抽搐,一时断气。如霜仍旧伏在那边,一动不动,殿中一片死寂,只闻内里号令声、厮杀声和着兵刃交集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