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冷月如霜 > 第5章 春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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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畔的司礼监低声号召世人起家,如霜悄悄咬一咬牙,便是这一刻了。此生的成败,皆在此一举。

侍卫们如碰到烧红的烙铁,立即全都撒开了手,她头上挨了重重一击,半边脸满是火辣辣的,左眼也肿得睁不开,恍惚的视野里瞥见本身衣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才晓得手背让簪尖划了一道深长的伤口,血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一颗心却狂噪得没法安宁。杀了他!如何才气杀了他!哪怕粉身碎骨,如何才气杀了他!

如许的事情,天然瞒不住,向晚时分传蜡烛,轻烟散入寂寂深殿。天子老是这个时分来看她,得知本日之过后蓦地发作。如霜并不言语,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在睿亲王府中那次被缢,固然终究得救,但声带已然受创,嗓音尽毁,因而更加寡言少语,如同哑巴。她足上缠了纱布,斜凭榻上,榻前的灯盏亦被扑灭了,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盏纱灯。灯光昏黄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跳动。昏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赤色,但那色彩也是虚的,像是层薄弱轻纱,随时能够揭了去,还是暴露底下的惨白。一袭浅樱色的窄窄春衫,穿在她身上犹嫌虚大,领口绣着一小朵一小朵浅绯的花瓣,堆堆簇簇精绣繁巧,仿佛呵口气,便会是落英缤纷。本来如花的容颜,端倪之间唯有惯常的淡然疏冷。天子雷霆万钧的发作,她皆恍若不闻,亦分歧。

固然这二十余日来常常相见,但老是病榻之上,并何尝交一言。偶尔离得近些时,她身上清冷澹泊的气味总令他有些怔怔,下认识便想躲开去,但是又不忍躲开去。她身子薄弱温软,孱羸无助,天子的心俄然一软,就像是坚冰赶上炽热的利刃,无声无息就被切化出一道深痕。天子手臂渐渐抬起,终究揽住了她的腰。明知这是蛊,是毒,哪怕穿肠蚀骨,亦没法抵挡,就那样饮鸠止渴地吞下去。过了很久方悄悄叹了口气,对她道:“既然不肯在这里住,命人另挑个处所就是了,何必如此。”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压痛,痛得入骨,她本能地想要张口呼痛,却呛出第一口水来,她狠恶地咳嗽,呛出更多的水,有人低声道:“好了,没事了。”她咳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满身狠恶地颤抖着,一口口将水吐出来,有人拿衣袖胡乱地替她拭着脸,她这才展开双眼,本来已经身处在御舟船面之上,身侧围着数人,满身皆是湿淋淋的,瞧那装束都是侍卫。为首的侍卫见她神智垂垂复苏,松了口气,使个眼色,数人皆躬身垂手退开,明黄的一角锦袍终究从侍卫身后闪现出来,渐渐近前,最后离她不过天涯。庞大的辂伞随他移至,遮住了头顶绵绵的雨丝,她看得清他明黄靴尖上的精密米珠,攒成万寿无疆的花腔,离她如许近,她衣上滴下的湖水垂垂浸润他的靴底。她止不住地咳着,满身颤抖得几近没法呼吸,冰冷的湿发粘腻在她的脸上,薄薄的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她几近已经再也无半分力量,只蜷伏在那边一径喘气。

她面无神采,并不再言语,侧身将高几上一只石榴红的美人耸肩瓶取下来悄悄一掼,“咣啷”一声便是满地狼籍的瓷片。她淡然地踏畴昔,步子还是很轻,软缎的鞋底顿时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一步足底都绽放嫣红的莲花。细细踱步收回轻而微的声音,轻浮瓷片被踏裂成很小的碎碴,她淡然向前,锃亮如镜的金砖地上,漫出的赤色更显殷浓,缓缓地无声伸展,像小儿的手,游移地伸向四周八方。而她恍若无知无觉,只是行动骄易。殊儿吓白了脸,特长掩着嘴,半晌才尖声叫喊,召进更多的宫女,强迫将她扶回床上,急传太医,再不敢劝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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