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淳冷峻的端倪间瞧不出甚么端倪,径直望向随在定溏身后的内官靳传安:“懿钦皇太后曾于乾裕门立铁牌,上镌宫规二十六条,其第十三为何?”
靳传安吓得一激灵,定溏那里还忍得住,他是皇后嫡子,而定淳的生母夏妃原是皇后的侍女,定溏夙来瞧不起定淳,傲然道:“你少管闲事。”
他停不下来,如果有略微的停顿,脑海中老是闪现那一幕,那令他非常惊痛的一幕。只要引开弓弦,搭上箭翎,屏息静气对准的那一顷刻,他的脑海中才会是一片空缺,才会有临时的安宁。他渴求着这类安宁,便如大漠中迷路的人巴望饮水一样,他一箭复一箭,一日复一日,不断地追逐着,永久也不能停歇。
定淳眉峰微扬:“二哥,七弟是我们手足兄弟,这不是闲事。”
很多年后,已经是豫亲王的皇七子定滦,还是能够清楚地记起那日初入清华殿的景象。清华殿向来为皇贵妃所居,形制仅次于皇后的坤元宫。宫人打起厚重的锦帘,定滦顿时感觉热气往脸上一拂,裹挟着上好檀香幽淡的暖意,全部殿中暖和如春。宫人引着他们进入暖阁前,轻拢起帘子,那重帘竟全系珍珠串成,每一颗一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模糊如有烟霞覆盖。暖阁当中疏疏朗朗,置稀有品茶花――这时节原不是花季,这些花皆是在暨南州的火窖中培出,然后以装了暖炉的快船贡入京中。
俄然斜刺里伸出只手来,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抬开端来,本来是皇四子定淳。他并没有乘步辇,身后亦只跟从了两名内官,十二岁的少年生得描述薄弱,仿佛只是个静弱斯文的半大孩子,但他的手那样有力,一下子就将他拉了起来。然后躬身对定溏行了半礼:“见过二哥。”定溏嘴角一撇,从鼻中哼了一声,轻视地问:“你做甚么?”
皇二子定溏也暗里里说:“这舍鹘杂碎,迟早有日是头能咬死人的白眼狼。”
甲胄铿锵作响,他跪下施礼,语气恭谨地答:“此乃父皇洪福,非臣弟之力也。”
靳传安不防他有此一问,那铁牌上的宫规皆是自幼背得熟溜,猝然间脱口答:“调拨主上反面者,杖六十,逐入积善堂永不再用。”定淳点一点头:“来人,传杖,替二哥好生经验这教唆主子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