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是在忐忑和绝望中度过的。和妃有孕是大羲朝这么多年来的期盼。与此同时,她也将获得帝王更多的喜爱与迷恋。而我,只是一个威胁他,暗害他,背弃他,踩踏了他帝王庄严,害他同胞相嫌的女人。现在,相较之下,他应当会更嫌弃我了吧。
素心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抽出襟上的帕子为我擦拭,沈羲遥已推开她,直接将我抱起放到高凳上,撩开黛色六幅裙,面露严峻地看着被药烫红的腿。
幽魂般地拈了一瓣,一咬,清甜的汁液溢了满口,咽下,等候这份甜能减缓一点心中的苦。
约莫三日不见他,这天,我披了件樱草色银莲花短披肩靠在杏黄色五蝠五寿靠枕上,就着从窗棱透过的日光,细细读一本《春秋》。日光暖和,不知不觉间只觉眼皮沉重,捧着书的手也软弱有力。终究,书离开了手悄悄掉在身边,我的身子也软软歪向一边。
“还是谢娘,天下最美啊。”
当天昼寝醒来,就见窗下小叶紫檀方几上,已搁了笔墨纸砚与针线绣棚来。另有几本书,除了熟读的《女诫》《内则》,另有《春秋》《史记》,乃至另有一本《淮南鸿烈》。
带着满心忧愁,我走到桌前,桌上一张宣纸洁白耀目,提起笔想写些甚么排解心中的愁闷,却迟迟下不去笔。“啪”,一滴浓墨滴落,在那宣纸上开出一朵触目标玄色花朵。
“现在,是甚么?”他俄然看着我问道。
我见他做完要走,心机一转,翻了个身滑落被子,又收回如梦话般的“嗯嗯”声。
我悄悄看着他,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太后的话。我殷殷望向他,等候他说出更多,但张德海只悄悄摇了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举起来,照亮了火线漫漫的大理石廊道。他的声音仿佛从风中飘来普通,带了无法与可惜。
“朕去看看。”沈羲遥说着走出了养心殿,乃至没有朝我投来淡薄的一眼。
“娘子快喝吧,太医叮咛了,这药必然要热热的喝下去才见效呢。”
“回皇上话,太医已确认了!”张德海的声音充满欢乐。
我俄然笑起来,没法压抑。这便是天竺经心为沈羲遥调教出的女子?出身崇高,脾气暖和,谨言慎行,皇妃气度?为何我感觉还不如青楼花魁气质的万分之一。
我缓缓滑落在地,和妃是这后宫中职位最高的妃子,论得宠,她不如柳妃、丽妃,但每月定有三四次。她出身崇高却不若丽妃骄横,颇具才情却不像柳妃高慢,面貌秀雅不逊于怡昭容,她性子平和可让帝王放松,家世显赫可让帝王所用,而细水般的宠嬖,反能长流。
“追旧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哭泣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我淡淡一笑:“总归我也要晓得,不如张总管念在往昔指导一二,也好叫我有个筹办。”
我点点头,但这些,不是沈羲遥深夜急召我的来由。
在我的唇堪堪碰到橘瓣时,沈羲遥反手将它丢在一边。他的吻俄然落下,密实而柔情,缠绵不尽。有那么一顷刻,我感觉,他为了这个吻,已经压抑了好久。
沈羲遥对她,悠长不隆却也不衰的宠嬖,实在就如同细水般,反能长流。
门开了,更多的天光洒出去,我微微眯了眼,部下却没有停顿,为沈羲遥系着玉石腰带。
“羲遥……”我正欲为本身分辩,并信赖本身的话会解开他的心结。
我冷静低下头,看本身裙边上深蓝的莲叶纹刺绣滚边悄悄飘晃在地砖上,终究迈开了脚步。
“把面纱卸下来让她们看看,甚么才叫天姿国色。”沈羲遥含了笑意,口气如东风般暖和,可听在我耳中,却有着寒冬般的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