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荔宁掰动手指头算,大年初三,赤口日【2】,小年朝,不能出门。
郡主被逗得笑出声来:“这孩子……,”忽又想起一件事,“你去问问,贺家送来的炊火有多少,哑了的又有多少,”她沉吟一会儿,“派人去趟山西,不,还是去贺家吧,那我的帖子去跟贺夫人伸谢。”
郡主打发了姨娘们自去安息,两位姨娘服侍的年初久了,明白郡主这是有事要叮咛,忙不迭退了下去。
除夕早晨季家世人像往年一样守岁,看完了炊火,赏完了夜梅,永淳郡主并两个姨娘再加上蒋嬷嬷抹了几把牌,季荔宁一开端在中间看得兴趣勃勃的,没几圈下来就困了,倚着炕几开端打打盹。紫檀几个一会儿给她端点宵夜一会儿跟她说说话,不想让她睡着坏了一年的运道,最后干脆又开了一桌,只郡主不让带着女人摸牌,打几把叶子牌倒也凑趣。
季荔宁歪头看看身边的母亲,她的眼神很亮,神采也放松下来,前二十年的养尊处优没有泯没她骨子里的勇敢刚毅,坎盘曲坷的十年也没有磨掉她心中的高傲安闲。母亲,她才三十岁啊,但是她碰到的那么多事恐怕其别人一辈子也不会碰到。季荔宁转回目光,满天的炊火,可真都雅啊,她俄然感觉,昔日感觉平平无聊的小小的北关城,现在就如云中的蓬莱瑶池,竟是有些可遇不成求的滋味呢。
内里溢出去的冷风吹在季荔宁脸上,她才从那些喝彩中醒过神来。
永淳郡主也抬头看着,这炊火飞得真高,足足超越别家一半高度,又亮光又夺目,声音也清脆,不像往年放的炊火,声音闷闷得,一不留意还轻易崩到人。
当下两无言,只听窗外的季荔宁兴头上来开端吟诗,念得还尽是些文不对题的,要么怀古要么咏春,一会儿赭山寒水中,一会儿江船火独明。
魏任二人告过罪,坐在了郡主荔宁的下首,换了丫头们上来奉侍,四小我像往年一样,温馨又安静地吃完了北关城的最后一餐年夜饭。
终究熬到五更天,内院焚香外院点纸炮,拿门栓在院子里的地上甩三次,表里的丫环小厮们都呼喊“跌令媛喽”。季家老宅没有男丁,天然不能祭祖,只在院子里摆上供桌,郡主带着季荔宁上了柱香,朝着西南都城的方向磕了头便作罢。大厨房小厨房煮了饺子【1】出来,又端上椒柏酒,世人不管妇孺都饮上一杯。
季家的年宴很简朴,端庄主子只要永淳加个季荔宁,一张圆桌摆满了镶金边的白瓷碟。
吃喝作罢,郡主端坐于正厅,季荔宁坐鄙人首,厅门大开,棉布帘子也临时箍起来,从两位姨娘开端,跟着嬷嬷们、丫头们、外院的管家带着管事、小厮们一拨拨地出去叩首拜年,几个大丫头轮着挨个发银子,每小我怀里都满满地捧着一个红布包着的小承担,这是叩首钱。磕过甚几个壮汉扛了几筐小银锞子到院子里,一帮人呼啦啦地围上去再一人捧一把,这是年节的赏钱。一时候只听大家喝彩雀跃,口里喊着“谢郡主赏谢女人赏”,满府里都弥漫着欢愉。
一屋人都笑了。
大年初五,又是破五【4】,女眷不能出门,又不能来。
郡主一边听一边在桌上那手指写写画画,待嬷嬷说完,微浅笑起来:“一套炊火罢了,云氏倒是好邃密的活。”
蒋嬷嬷也笑:“状元郎变就变了,我们女人好就行!”
一面想着放在贺阮那边的银子,一面又想着庄子里的那些人,季荔宁混浑沌沌地在一片喧闹中睡畴昔了。
大年初四,迎灶神,接五路【3】,不能来不能来。
由着丫头们拆了头发换了衣服,本来困得要命的季荔宁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过了本日,明日初二,北方民风要走姥姥家,固然子鸢小阮的外祖都在千里以外,但也必定不能来。别人家看姥姥,她俩如果来看我,那不就差辈了,想歪了的小荔枝在帐子里吃吃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