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莲宫赋·犹折空枝待君归 > 楔子 烟愁梦起,不见风荷举
对上清吟错愕的神情,我猛地惊醒,亦是怔然。瞬息间,心头莫名地生出无穷隐痛来,藐小而精密,似有毒蛇盘桓在我心口吞吐着信子,看似暖和有害,却能在刹时扼住我的喉咙,令我堵塞。本来,风俗竟是如答应骇的东西。
用过午膳后小歇了半晌,方罢,兀自行至窗前,望着窗交际叉迷离的雨丝怔怔入迷。
我摇点头,不再答话,只是入迷。沉默半晌,我忽隧道:“今儿这樱桃凝露蜜倒是极好。”
有风徐来,忽觉有芬芳芳香扑鼻,莲香暗绕。我惊奇转头,越窗而望,问道:“才不过是六月,这莲花的香气怎的会如许浓,但是外头的莲花都开了?”
清吟却笑了:“娘娘好端端的如何说出这类话来了?娘娘还年青着呢,如何说话像个已至垂暮的白叟似的。”
空旷的殿阁里,沉寂无声。日光亮晃晃地投下来,穿透朱色窗棂上的镂空雕花木格子映入殿中,班驳仿佛隔世的流影。
只是少了,阿谁相与看花的人罢。
便是如许一座深宫,它锁了我平生,却又同时让我眷恋了平生。
“之前不也是如许过来的?”我端过桌案上的琉璃盏浅饮了两口,叹道,“当时候还真真是一点儿也不感觉累,哪像现在,特别是近一段日子,总感觉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不知何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蓝澄澄的天空如一汪清透的碧玉。窗外正对着宛清池,池中可见花头攒动,风荷正举,映着碧叶千重,风韵恼人。
清吟笑道:“本年的天回暖得早,雨水也比往年要丰沛,以是本年的莲花开得也早,现在已是聚得满满的一池了。”
我“嗯”了一声道:“再为我备一份,等会儿我好送到养心殿去。”
清吟答道:“可不是?那樱桃是今儿上午才采摘下来的,送到这里时还挂着水露,新奇得紧哩。”
实在,元曦四年的景色,与二十年前相较,并无甚分歧。
元曦四年的初夏,风吹碧草青,雨润群芳醉。
宛清池中的莲花开得那样盛,盛得仿佛向来都未曾衰颓过。池心荷从间的昏黄水烟里,大片碧绿的荷叶在轻风中轻摆,花枝亭亭粉衣摇摆,宛然如水中仙子。恍忽中竟是忆起了那年,那样一个女子,乌发微绾成髻,鲜衣循风飘飞,在莲从里扶着花枝低低含笑,乃至还未曾晓得,情为何物。
清吟扶我步出大殿,推开殿门的刹时,面前的视野俄然开阔起来。严肃矗立的宫殿印入视线,青砖铺地,金瓦飞甍,朱红的宫墙延绵无尽。但是,再如何金碧光辉的宫阙殿阁,也掩不住它本质里的冷寂和阴暗。
我并未转过身,还是望着窗外的迷蒙雨景。急雨已垂垂下得轻缓,漫天雨丝飞舞,被风一吹,飘摇着附在我脸颊上,微微的凉。很久,我才应了声道:“但是明天的奏折都送过来了?放着罢。”
终究批阅完最后一道奏折,我有些倦怠地搁下笔,揉一揉有些胀痛的额头,半挨在椅子的靠背上闭目养神。清吟端了盏冰镇的樱桃凝露蜜出去,又行至我身后捏着我略有酸痛的肩,无法劝道:“娘娘是累了吧。何不歇息一阵,反倒非要将这奏折一口气批完?”
我迷恋地望着,对清吟道:“陪我出去看看吧。”
清吟答了声:“是。”徐行行至桌案旁,将手里的漆朱托盘搁下,便默声退了出去。
清吟连连应了。
中午忽地下起了一场雨,无数水流倾泻而下,顺着殿檐的瓦铛飞溅如珠花狼藉。雨帘迷蒙,万千宫阙隐于帘后,只余一片金紫色的光团接连入天,瞧不逼真。偶有急风掀窗而来,六合间的草木清爽之气也被吹送入室,清冽冷香满盈满殿,淡去了几分夏季的炎热,令人更觉心神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