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骏神情当中,还是有些犹疑不决。但是转眼之间,更多席间的属官已是避席而出,纷繁在坐前的堂中跪成一片。
“使君先媒介道州中无粮无饷,我等身为州中士族高门,亦深受数代明公之恩遇,理应为使君分忧。元虽老迈昏聩,空占左司马之位,却已没法领军出战,只得捐出过半家财,献与使君,以充为雄师军需……”
见堂中大家皆聚精会神地听着,陈珍又持续讲道:“枹罕太守辛晏、晋兴太守阴平、广武太守辛翳,与护羌长史李延炤。此四人当中,辛晏镇守枹罕,却拥兵以自重,州中诸般政令,皆不推行,可见其人决计不堪任用。阴府君镇守晋兴,经常与陇西诸氐羌交道,麾下士卒,也多熟谙陇西地形,堪为任用。”
陈珍得胜班师以后,在刺史府为陈珍所停止的庆功宴席之上,东征陇西的事又再一次被提出。酒过三巡,长史汜祎率先在席间起家,朗声高歌起来。
他想了想,又减轻语气:“若元有生之年,得见关陇肃平,此生便再无憾事。他日驾鹤西去,也好笑对诸位先公了……”
堂中诡异的沉默只持续了十来息风景。跪在张骏几案前的陈珍未曾昂首起家,而一旁上首当中,已有些老迈的左司马阴元倒是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行了几步,而后同陈珍一起,跪倒在张骏座前。
“陇西之地多山而难行,渭水贯穿其间,阵势庞大,雄师在其间行进、屯驻、作战,所遇困难繁多。此番各家动用人力物力,需求一举而克之。是以择一熟谙陇西阵势之报酬帅,便相称首要!珍细数州中诸将,善于此道者,不过寥寥数人。”
张骏驳斥陈珍的一番话,却已让堂中一干属官更现焦炙之色。方才汜祎的一番话,已是勾起了客籍陇西、关中的诸属官思乡之情。而堂中一干凉州本地士族,也在纷繁思虑着,试图便借此机遇,将东征之事敲定下来。
张骏昂首一看,见出言者,倒是方才在席间吟诵诗句的长史汜祎。便点点头,随后问道:“汜长史为何言不成?陈折冲十一年时曾统州中骑卒千余人,进至陇西,袭敌粮道,战果不菲。在坐诸君皆是亲历。当是不错的总帅人选……”
张骏目睹这位凉州老资格的臣属跪地叩首,赶紧摆出一副谦虚受教的姿势。便连自称都是以变成“小侄”。他话音方落,却见阴元直起上身,拱手道:“使君,非部属相逼,只是现在州中上至高门,下至寒庶,皆是同仇敌忾。虏贼残暴,村夫们皆是心中愤激,前些日子,族人们各安闲荫户当中征募部曲,当听闻是要前去讨伐虏贼,青壮纷繁主动当兵,短短数日,便已募得懦夫两千余人。”
张骏一脸寂然道:“卿所言为何,直言便是。本日孤毫不因言而降臣僚之罪。”
“我等皆愿献削发财,觉得军资。惟愿使君遣军前出,光复陇西,以偿诸先公之志!”
张骏闻言微微蹙眉:“前番府中诸属官计议之时,陈折冲不是谏言孤万不成等闲举兵。为何此番却改了主张?现在州中仍不余裕,动用宿卫与诸州郡之兵剿除虏骑,又是糜费颇巨。现在无兵无饷,又如何举兵东征?望折冲三思!”
张骏话音未落,阴元便出言打断了他:“使君,前番虏贼犯境,州中不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我等世受诸公恩德,也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虏贼一日不平,我等便一日不得安宁。此番惟求使君明断,遣军南向,征讨虏贼。”
在这类景象下,这个帅位无疑将成为各家争抢的工具。而他如果直接保举自家兄弟子侄,不免显得吃相过分丢脸,也会是以而触怒其他各家。这天然并非阴元所乐见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