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心中不由出现一丝疑虑。但女子却似未发觉他的非常,还是与他调笑密切。女子靠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君,为何如此沉默?”王生强装平静,对女子说道:“我克日病情愈发严峻,恐怕命不久矣。有人劝我莫要再与你相处。”女子却只是悄悄一笑,那笑容中仿佛埋没着甚么,说道:“君射中如有长命之福,即便与我相处也能存活;若射中无此福分,即便与我断绝来往,亦难逃一死。”言罢,她又靠向王生,与他持续调笑玩乐。
王九思虽听了董生梦中那声声诚心的警告,但是他的心却似被那女子的仙颜与柔情编织而成的精密坎阱紧紧牵绊,难以摆脱。每一次与女子相处,他都在内心的挣扎与欲望的熊熊烈火中煎熬。那女子的眼眸如同通俗的幽潭,只需悄悄一眼,便能让他沉湎此中;她的含笑好似春日的柔风,悄悄拂过,便能吹散他统统的明智与决计。在这无尽的引诱面前,他毕竟还是没能死守住最后一丝防地,再次与女子堕入了那如蜜般甜腻却又埋没伤害的缠绵当中。待豪情的海潮垂垂退去,明智如清冷的月光,缓缓洒在他的心间,王生心中尽是悔怨。他深知这女子身份疑云密布,如同重重迷雾中的幻影,可常常当女子呈现在他面前,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佛具有魔力,和顺缠绵的举止好似无形的绳索,都让他的决计如冰雪遇骄阳,刹时崩溃,始终没法狠下心来与她完整断绝干系。
经此一番折腾,王生的病情愈发严峻。他卧病在床,神采惨白如纸,精力恍忽,经常堕入昏倒当中,口中还不时喃喃自语。一日,他在昏倒中仿佛看到那狐妖又来到了他的面前。狐妖眼神哀怨,如泣如诉,对他说道:“我已向法曹申述。法曹以为董君见色心动,死亦当其罪;但也见怪我不该利诱别人,追去了我的金丹,又令我还生。我的皮郛现在在那边?”王生有气有力地答复:“家人不知是你,已经将其剥脱了。”狐妖听了,惨淡一笑,那笑容中尽是苦楚与绝望:“我平生杀人浩繁,现在落得这般了局,也算是报应。只是没想到你竟如此残暴!”言罢,它满心仇恨地回身拜别,那身影垂垂消逝在一片暗中当中。
是夜,王生躺在床上,仿若置身于澎湃的波澜之上,展转反侧,难以入眠。恍忽间,他又进入了那片迷蒙的梦境。梦中,董生的身影再次呈现,他的面庞扭曲,满脸怒容,双眼好似燃烧的火焰,厉声斥责王生违背了他的嘱托:“王九思,你为何不听我言?此女乃是祸水,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王生从梦中惊醒,额头上盗汗密布,如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滚落,心中尽是惭愧与惊骇,他的心跳如短促的鼓点,在胸腔中狠恶跳动。
家人在屋外盗偷窥视,见香被灭,赶快又重新炷上。半晌后,女子像是感到到了甚么,俄然长叹一声,那声感喟如秋风般萧瑟:“君的福泽深厚啊。我误害了遐思,又来投奔于你,实乃我的错误。我将与他在冥曹对证。君若不忘我们昔日的交谊,请勿破坏我的皮郛。”言罢,她缓缓起家,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似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俄然,她脚步踉跄,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逡巡几步后,扑倒在地,没了气味。王生大惊失容,他的嘴巴大张,眼睛瞪得滚圆,忙命家人点起烛火检察,只见地上躺着的清楚是一只狐妖,它的外相在烛光下闪动着幽冷的光。但王生心中仍不足悸,恐怕它会再次重生,因而仓猝呼喊家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惊骇:“快,将它的皮剥下,吊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