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葛有绿菊种,吝不传,良工以植闺中。温庭菊忽有一二株化为绿,同人闻之,辄造庐抚玩,温亦宝之。凌晨趋视,于畦畔得笺写《惜余春词》,反覆披读,不知其所自至。以“春”为己名益惑之,即案头细加丹黄,考语亵嫚。适葛闻温菊变绿,讶之,躬诣其斋,见词便取展读。温以其评亵,夺而挼莎之。葛仅读一两句,盖即闺门所拾者也。大疑,并绿菊之种,亦猜良工所赠。归告夫人,使逼诘良工。良工涕欲死,而事无验见,莫有取实。夫人恐其迹益彰,计不如以女归温。葛然之,遥致温,温喜极。是日招客为绿菊之宴,焚香操琴,良宵方罢。既归寝,斋童闻琴自出声,初觉得僚仆之戏也,既知其非人,始白温。温自诣之,果不妄。其声梗涩,似将效己而未能者。爇暴躁入,杳无所见。温携琴去,则终夜寂然。因意为狐,固知其愿拜门墙也者,遂每夕为奏一曲,而设弦任操若师,夜夜暗藏听之。至六七夜,竟然成曲,雅足听闻。

王太常,越人。总角时,昼卧榻上。忽阴暗,巨霆暴作,一物大于猫,来伏身下,展转不离。移时晴霁,物即径出。视之非猫,始怖,隔房呼兄。兄闻,喜曰:“弟必大贵,此狐来避雷霆劫也。”结果少年登进士,以县令入为侍御。

阿绣

刘出藏箧,封识仿佛。有粉一函,启之,化为赤土。刘异之。女掩口曰:“数年之盗,今始发觉矣。尔日见郎任妾包裹,更不及审真伪,故以此相戏耳。”方嬉笑间,一人搴帘入曰:“称心如此,当谢蹇修否?”刘视之,又一阿绣也,急呼母。母及家人悉集,无有能辨识者。刘回眸亦迷,谛视移时,始揖而谢之。女子索镜自照,赧然趋出,寻之已杳。佳耦感其义,为位于室而祀之。一夕刘醉归,室暗无人,方自挑灯,而阿绣至。刘挽问:“何之?”笑曰:“醉臭熏人,令人不耐!如此盘诘,谁作桑中逃耶?”刘笑捧其颊,女曰:“郎视妾与狐姊孰胜?”刘曰:“卿过之。然皮相者不辨也。”已而合扉相狎。俄有叩门者,女起笑曰:“君亦皮相者也。”刘不解,趋启门,则阿绣入,大愕。始悟适与语者,狐也。暗中又闻笑声。伉俪望空而祷,祈求现像。狐曰:“我不肯见阿绣。”问:“何不另化一貌?”曰:“我不能。”问:“何故不能?”曰:“阿绣,吾妹也,宿世不幸夭殂。生时,与余从母至天宫见西王母,心窃倾慕,归则决计效之。妹较我慧,一月神似;我学三月而后成,然终不及妹。今已隔世。自谓过之,不料犹昔耳。我感汝两人诚,故时复一至,今去矣。”遂不复言。自此三五日辄一来,统统疑问悉决之。值阿绣归宁,来常数日住,家人皆惧避之。每有亡失,则华妆端坐,插玳瑁簪长数寸,朝家人而庄语之:“所窃物,夜当送至某所;不然,头痛高文,悔无及!”天明,果于某所获之。三年后,毫不复来。偶失金帛,阿绣效其装吓家人,亦屡效焉。

海州刘子固,十五岁时,至盖省其舅。见杂货肆中一女子,姣丽无双,敬爱好之。潜至其肆,饰辞买扇。女子便呼父,父出,刘意沮,故折阅之而退。遥睹其父他往,又诣之,女将觅父,刘止之曰:“不必,但言其价,我不靳直耳。”女如言固昂之,刘不忍争,脱贯竟去。明日复往又如之。行数武,女追呼曰:“返来!适伪言耳,价奢过当。”因以半价返之。刘益感其诚,蹈隙辄往,由是日熟。女问:“郎居何所?”以实对。转诘之,自言:“姚氏。”临行,所市物,女以纸代裹无缺,已而以舌舐粘之。刘怀归不敢复动,恐乱其舌痕也。积半月为仆所窥,阴与舅力要之归。意拳拳不得意。以所市香帕脂粉等类,密置一箧,无人时,辄阖户自捡一过,触类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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