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入,扶之曰:“何醉至此!”王曰:“长班可爱,我故惩之,何醉也?”妻笑曰:“家中断有一媪,昼为汝炊,夜为汝温足耳。那边长班,伺汝穷骨?”后代皆笑。王醉亦稍解,忽如梦醒,始知前此之妄。然犹记长班帽落。寻至门后,得一缨帽如盏大,共疑之。自笑曰:“昔报酬鬼嘲弄,吾今为狐挖苦矣。”
悲夫!
乃释胡。冯以诬告重笞,徒三年。事结,并未妄刑一人。异史氏曰:“我夫子有仁爱名,即此一事,亦以见仁人之用心苦矣。方宰淄时,松裁弱冠,过蒙器许,而驾钝鄙人,竟以不舞之鹤为羊公辱。是我夫子平生有不哲之一事,则松实贻之也。
夙起见一狐醉卧槽边,缚其四肢。方将觅刃,狐已醒,哀曰:“忽见害,诸如所求。”遂释之,展转已化为人。时巷中孙氏,其长妇患狐为祟,因问之,答云:“是即我也。”乙窥妇娣尤美,求狐携往。狐难之,乙固求之。狐邀乙去,入一洞中,取褐衣授之,曰:“此先兄所遗,着之当可去。”既服而归,家人皆不之见,袭衣裳而出,始见之。大喜,与狐同诣孙氏家。见墙上贴巨符,画蜿蜒如龙,狐惧曰:“和尚大恶,我不往矣!”遂去。乙逡巡近之,则真龙盘壁上,举头欲飞,大惧亦出。盖孙觅一异域僧,为之厌胜,授符先归,僧犹未至也。
既而三日平复,仍从朝贺。过六七日果生太子,召赐群臣宴。中使出异品,遍赐文武,白片朱丝,甘美非常。孙啖之,不知何物。次日访诸同僚,曰:“熊膰也。”大惊失容,马上而病,至家遂卒。
邑西磁窑坞有农夫妇,勇健如男人,辄为乡中排难明纷。与夫异县而居。夫家高苑,距淄百余里;偶一来,信宿便去。妇自赴颜山,贩陶器为业。有盈余,则施丐者,一夕与邻妇语,忽起曰“腹少微痛,想孽障欲离身也。”遂去。天明往探之,则见其肩荷酿酒巨翁二,方将入门,随至其室,则有婴儿绷卧,骇问之,盖娩后已负重百里矣。故与北阉尼善,订为姊妹。后闻尼有秽行,忿然操杖,将往挞楚,众苦劝乃止。一日遇尼于途,遽批之。问:“何罪?”亦不答。拳石交施,至不能号,乃释而去。
义犬
周村有贾某贸易芜湖,获重资,赁舟将归,见堤上有屠人缚犬,倍价赎之,养豢舟上。舟上固积寇也,窥客装,荡舟入莽,操刀欲杀。贾哀赐以全尸,盗乃以毡裹置江中。犬见之,哀嗥投水;口衔裹具,与共浮沉。流荡不知几里,达浅搁乃止。犬泅出,至有人处,狼信哀吠。或觉得异,从之而往,见毡束水中,引出断其绳。客固未死,始言其情。复哀舟人载还芜湖,将以伺盗船之归。登舟失犬,心甚悼焉。抵关三四日,估辑如林,而盗船不见。
金陵卖酒人某乙,每变成,投水而置毒焉,即善饮者,不过数盏,便醉如泥。以此得“中山”之名,富致巨金。
济之西邑有杀人者,其妇讼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骂曰:“人家好好佳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决皆是甲榜所为,他途不能也。而陈亦尔尔,何途无才!
郭安
王子安
折狱
一日以逋赋故逮数人至,内一人周成惧责,上言赋税措办已足,即于腰中出银袱,禀公验视。验已,便问:“汝家何里?”答云:“某村。”又问:“去西崖几里?”答云:“五六里。”“客岁被杀贾某,系汝何人?”答曰:“不识其人。”公勃然曰:“汝杀之,尚云不识耶!”周力辩不听,严梏之,果伏其罪。先是,贾妻王氏,将诣姻家,惭无钗饰,聒夫使假于邻。夫不肯;妻自假之,颇甚保重。归程卸而裹诸袱,内袖中;既至家,探之已亡。不敢告夫,又有力偿邻,烦恼欲死。是日周适拾之,知为贾妻所遗,窥贾他出,半夜逾垣,将执以求合。时溽暑,王氏卧庭中,周潜就淫之。王氏觉大号。周急止之,留袱纳钗。事已,妇嘱曰:“后勿来,吾家男人恶,犯恐俱死!”周怒曰:“我挟北里数宿之资,宁一度可偿耶?”妇慰之曰:“我非不肯订交,渠常善病,不如安闲以待其死。”周乃去,因而杀贾,夜诣妇曰:“今某已被人杀,请如所约。”妇闻大哭,周惧而逃,天明则妇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