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嘲笑,正要反唇相讥,朱微摆了摆手,昂首说道:“冷公公,你是先皇的亲信,该当晓得:先皇自幼孤苦,平生心愿,便是但愿兄弟孝悌、子孙敦睦,唯恐后代如他普通刻苦受难,更别说尔虞我诈、骨肉相残。现在陛下不知犯了甚么浑,偏要违背先皇遗制,削平藩王,凌辱叔父,哥哥们死的死、关的关,大好一个皇家,闹得四分五裂,冷公公,你最懂父皇情意,为何就不劝一劝陛下,让他安安稳稳,不要如此折腾。”
“故交相逢,说几句闲话。”冷玄手指湖水,“这一片湖水源自玉泉山,山泉清冽,百年不竭,湖中所生莲花,本是取自天竺,湖中所养之鱼,也是各国进献。当年大元天子曾在其间观花赏鱼、荡舟垂钓,歌乐流宴,数月不断,湖面上漂满了胭脂头油,湖底下遗落了无数珠花,可惜兴亡倏忽,物是人非,当时的无穷繁华,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李、华二人对望一眼,李重照游移道:“冷公公说了,公主如果不去,明日中午三刻,他亲帅雄师来请。”
哗啦啦,湖水中、荷叶下蹿出十余人来,行动迅捷沉着,听其气机流转,均是表里兼修的妙手。
“放不下又如何?”朱微转过目光,怔怔望着水面,“看他们骨肉相残,我却一点儿体例也没有。”说着眉眼泛红,眸子明灭泪光。
当夜无话,乐之扬躺在床上,满腹苦衷,展转难眠,五更天方才入眠,醒来已是辰时。因而洗漱一番,径向王府内院走去。
冷玄回声动容,不自禁摆布瞧瞧,涩声道:“莫非他……”
“王府正殿。”道衍答复。
朱微神采发白,乐之扬握住她手,微微点头。朱微心神略定,说道:“人在哪儿?”
“如果累了,睡一觉就好!”
郑和大怒,待要辩驳,朱微向他使个眼色,安静道:“二位转告冷公公,明日上午,我必然赴会。”
乐之扬漫不经意隧道:“你说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如果不信,一试便知。”乐之扬笑了笑,“就怕你老阉鸡没这个胆量。”
“狐假虎威!”冷玄心神不定,“我才不信,他多么人物,会为你这小子一再出头!”
“是!”华林恭声道,“冷公公还说,本当亲身拜访,怎奈俗务缠身,特令小的代他赔罪。”
道衍见他自傲满满,心中迷惑,又想此人机变多多,或有奇策也未可知,当下叹一口气,再不言语。
一行人乘轿骑马,绕街穿城,忽见一片碧波,足有百顷大小,背依一段城郭,远了望去,波光潋滟、菡萏星罗、飞梁如虹、锦鲤跃波,朱微和乐之扬心清目爽,万料不到,北平城万丈尘凡,竟有如许清幽的去处。
“他甚么?”乐之扬笑着反问。
朱微谛视冷玄,高低打量,冷玄见她眼神非常,咳嗽一声,说道:“公主殿下,你有何高见?”
乐之扬头不转、身不动,右手重挥,指尖迎上扶桑的掌心,一挑一拨,如拂五弦。扶桑道人掌心一热,掌上内劲一泄而出,全然不受节制,他大吃一惊,想起当日堆栈里吃过的苦头,仓猝收掌,欲要后退,不料乐之扬变拨为按,轻飘飘一掌拍来,掌力所及,扶桑道人内劲乱窜,掌随劲走,绕过乐之扬,刷地劈向冷玄。
冷玄站在亭中,面朝湖水,身影佝偻,大觉尊者、扶桑道人守在亭外,大觉见了二人,低头施礼,扶桑道人瞪视乐之扬,枯黄的脸膛隐含肝火。
朱微说道:“带我去!”
冷玄一怔,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一贯刚强,何故低头服软,口中却说:“你晓得就好,乖乖束手就擒,省很多有伤损。”
“好!”冷玄鼓掌笑道,“乐之扬,你先前一番话,多数是唬弄我吧!”